这一提议自然不会有人反对,高夫人便指着方才搀扶自己进门的女子先行介绍:“老身身边这一位,想必许多娘子进府时都见过了,乃老身的甥女,平卢淄青节度使的掌上明珠,闺名唤作‘忘真’。这几日也多亏了她帮忙筹备,这簪花宴才得以顺利举行。”
西岭月的视线已落在了那名姣美的女子身上,惊得几乎要站起来,双手死死攥着袖角。忘真!原来她就是李忘真!只见此女十七八岁的年纪,鬓如云扫、眉如远黛、清眸流盼、樱口丹唇,肌肤莹润似白璧,纤细的腰身裹着一袭水色罗裙,就那般挺直地站着,如同出水芙蓉,淡雅脱俗。这一刻,满室的烛火似都是为她而燃,映衬着她那无双的气质,令人心折。
这便是平卢淄青节度使的千金,亦是当地第一美女,有着与家世、样貌相匹配的才情,还备受父母宠爱,能够自择夫婿!西岭月低下头来,想着自己还算清秀的样貌,相比之下,自己就像个没长大的女娃娃,而李忘真已然出落成了楚楚动人的适婚女子。
突然之间,她真切地感受到“相形见绌”四个字的含义,也切肤地体会到了李衡的自卑。原来,这世上当真有她学不来的气质,那是一种真正属于大家闺秀的气韵,只一个站姿便表现得淋漓尽致,让她卑微到尘埃之中。
她来镇海时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着李忘真是名不副实,她父亲才会硬逼着那人做女婿,甚至连家世都不考虑了。然而今日终于见到李忘真本人,她不得不承认,李忘真与那人很般配。
一时间,西岭月颇受打击,一颗心像是被人重重敲打着,难受到了极点。再后来,厅内众人说了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只默默盯着桌案黯然神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萝悄悄拽了一下她的衣袖:“三娘,该你介绍了。”
介绍?介绍什么?西岭月愣了一愣,才忆起高夫人让每个人都介绍自己,她只得收敛心神站起来,盈盈行礼道:“润州蒋韵仪,家父蒋丰乃前朝中大夫,如今已致仕多年。”
众位闺秀方才已经知道了她是谁,此刻均朝她微微一笑,客气了几句,唯独高夫人下首的李忘真怔怔地望着她,面上有些惊疑之色。西岭月不知她在看什么,转念一想,她大约也是听说自己查出了刺客一事,这才好奇打量,于是也没将李忘真的目光放在心上,款款落座。
不多时,闺秀们便都介绍完了,高夫人这才宣布开席。婢女们端着玉盘珍馐鱼贯而入,乐声也在此时响起,舞姬们随之入内,摆着身段盈盈起舞。一时间厅内乐舞融融,衣香鬓影应接不暇。
正当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之时,一名歌姬从舞姬之中缓缓跃出,甩着衣袖唱起歌来: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歌此舞,据说是镇海节度使府上一景,诗也早已名满江南。作诗之人妓,名唤“杜秋”,乃李锜的家婢,江南的fēng_liú子弟慕其才名,都唤她一声“秋娘”。
她这首诗也是含义独特,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及时行乐之意,有人说是男女之间表达爱意,也有人说是劝君珍惜年华,努力奋进……正因众说纷纭,文人雅士们每当jí huì时都要拿出来争执一番,便让这首诗声名大噪,甚至传到了长安。
西岭月也对这首诗异常熟悉。十六岁时,她头一次向那人表露心迹,便是抄写了这首诗送给他,而他也回赠她一枝桃花。本以为两人青梅竹马,彼此又心意相许,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然而一转眼,他即将另娶佳人……
西岭月越想越是闷闷不乐,接下来的几支歌舞都没有观赏。岂料歌唱完舞跳完,高夫人突然说道:“方才的歌舞,众家娘子都看到了,这簪花宴的第一簪,便是请各位从这些歌舞中任选一曲,作一篇赋。”
一声莺笑传来,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开口逢迎:“夫人眼界高,您府上这簪花宴,竟有当年滕王阁jí huì的风范呢!”
“是啊是啊,”她邻座的闺秀也笑着附和,“当年王子安一篇《滕王阁序》技惊四座,也不知在座的姐姐妹妹谁有如此才华,能再作一篇《簪花宴序》呢?”
“只怕这序写得太好,我们都不敢动笔了呢!”
“咦?说起来咱们也是在楼阁上jí huì,真是巧合啊!”
一时间,座上名门淑女笑语连篇,竟都能赋上几句《滕王阁序》中的佳句。这边厢有人提起“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那边厢便有人诵出“雄州雾列,俊采星驰”。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几乎要将整篇《滕王阁序》背下来,气氛也实打实变得热闹了。
西岭月听得无趣,抬眸扫向高夫人,却见她面无表情,似乎没什么兴致。
奇怪,这么应景的文章,高夫人为何没反应?而且她明明记得李锜的书房里就挂着一整篇的《滕王阁序》。西岭月正想着,只听一名闺秀半开玩笑地接话道:“说来说去,作赋又有何难,可若是拔得头筹,夫人有什么奖赏吗?”
这一问,终是让高夫人的脸上有了些笑容:“自然有奖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簪花宴均要一一比试。这第一簪是作赋,古赋也好,骈赋也可,不拘什么。若是得了头名,老身会从满园的秋菊之中采一朵独品相赠;往后还有七场比试,每一场获胜者皆有奖赏。待八场比试过后,诸位将与老身一同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