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羽是絮絮叨叨哭着在他怀里睡着的, 足足闹腾他大半夜,中间还吐了一次。
易乘风给他换了衣服和床单, 守在旁边直到他睡安稳了才站起身来, 活动了僵酸的骨节, 转身到客厅开始一点点打扫战场,擦掉满地的酒液, 将玻璃碎屑一点点清理干净, 戴上手套吭哧吭哧刷洗马桶, 还清理掉一**疑似纵火工具的荷兰产烈性伏特加。
当一切恢复原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易乘风感觉自己的大脑在疯狂旋转,离心力太大导致缺氧短路,又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从前构建在里面的世界似乎正在迅速地土崩瓦解, 那个深埋许久的执念突然破土而出,以孱弱却也狠厉的姿态野蛮生长, 扑扑簌簌如同仲夏的槐花枝蔓, 将他整个人都塞满了。
他想起卧室抽屉里那个小药**,急惶惶跑去将丢在垃圾桶里的药片又都扒拉出来,认真数了一遍, 三十二颗。
易乘风掏出手机近距拍了个药片和药**的合影, 用微信发给文艳艳,她读的是医科大学, 如今在梅川的中心医院当医生, 或许认得这种药。
放在床边柜抽屉这样顺手的地方, 是经常吃吗?小晏身体不好没错,但也不是个药篓子,年纪轻轻总吃什么药。
消息发过去,不可能立即被回复,毕竟是这种时间,易乘风焦躁地在客厅踱步两圈,恨不能将地板再擦几遍,总之闲下来就很不安,也睡不着。
他把晏羽的轮椅推到卧室床边,坐在上面双手撑着下颌看着他。
晏羽睡得很沉,身体仰躺头却歪在一边,眼皮因为哭过有些微肿,这一点点异样也很令人心疼。
真是太能哭了,孟姜女转世错投了男胎吗?
他还从没见过一个男生在他面前哭成这样,不过小晏超级好看是真的,哭的时候也那么美,西施貂蝉、梨花带雨肯定都没他好看。
易乘风拢了拢他微长的头发,你这样肿着眼睛,明天怎么见人呢?霸道总裁也不好戴着墨镜上班开会吧……
网上乱七八糟搜了一堆消肿妙招,易乘风准备了温水和冰水、冻勺子和煮鸡蛋,一样一样给他敷在眼皮上试效果。
晏羽有时会被他弄得不耐烦,抬手乱抓,他就很有耐心地等他安静了继续折腾。
直到窗外天际泛白,易乘风才合衣仰到客厅的沙发上,身体如灌铅般沉重地陷在软垫里,胸口却被某种神奇的感觉胀满,像是要腾空而起飘上天去。
就在这种极度矛盾的撕扯中,他不甚安详地迷糊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某个并不明显的细微碎响,也许是锅里白粥隐约的香气,也许单纯只是因为某种对关切之人小宇宙全开的神奇感应,易乘风呼地从沙发上坐起身,突然改变的体位让他有种瞬间的眩晕,抬手按住额头又很快缓解。
晏羽已经穿戴整齐,正俯身在玄关换鞋穿外套,他一身黑色西装配黑色衬衫,零七碎八的配饰戴得一丝不苟,两只白水晶的袖扣在他伸直手臂时从西装袖口探出来,如同两滴晶莹剔透的眼泪。
“小晏?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今天还去上班吗?”易乘风光脚蹦下沙发,掂着两条长腿啪嗒啪嗒凑过去,想俯身仔细看看晏羽的脸。
他垂着眼睫不肯抬头,因此易乘风也无从检验昨晚敷眼睛的具体效果,应该不会太糟糕。
见他穿好了鞋子抬手够外套,易乘风便抢先一步将看着厚一点的那件摘下来帮他披在肩上。
“其实你可以请一天假什么的,毕竟昨晚上……”
听见“昨晚”两个字,晏羽穿衣服的动作明显僵住,随即更加迅速地将袖子套好,扣纽扣的动作带着一丝焦急和不耐烦。
“昨晚的事情希望你尽快忘掉!”晏羽的语气冷冰冰的,瓷白的脸上不挂一丝表情,连看都没看易乘风一眼,“如果实在忘不掉,至少以后在我面前假装你不记得!”
“不是,哎——”
晏羽再没给他接茬儿的机会,把自己的轮椅像开坦克一样推出门去,转进电梯按下b1。
电梯门哐当关合,靠在椅背上的晏总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用力捏住了眉心。
天啊,我究竟干了什么!!!
要是喝断片儿了完全不记得也好,偏偏失忆这种事情并没有幸运地发生在他身上。
虽然那些片段未必清晰或完全真实,但晏羽的脑海里还是不时闪过一幅幅画面,自己又唱又闹,趴在易乘风怀里哇哇哭,吧啦吧啦说个不停,风哥风哥地叫人家,好像还有什么舍不得、不要走之类的……
总之,就算只有他记得这些,也足够辣眼睛毁人设了,不记得的还有多少,简直不敢想。
他的心随着电梯一点点下沉,直到在地下一层叮咚停住,陈行恭谨地等在门外,停在出口附近的路虎也已经完成了预热,暖气调到合适的温度。
晏羽早上给陈行发信息,让他直接在地库等,对方秒回了一个好的,没有半点疑义。
这会儿陈行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那,视线范围堪堪停在自家老板脖子以下的部分,高半分都不肯抬眼。
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还是从前的我。
“过来,帮我一下!”
晏羽不耐烦地喊他,陈行这才快步走过来将他老板抱到车上。
折腾的时候不觉得,晏羽早上起来之后才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疼,连眼珠儿都不敢使劲转,单是换衣服就咬牙忍着弄了好半天。
要不是浑身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