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暗星隐,荒山孤冢。
火光明灭,一缕缕青烟随风飘散,刘芒手中的木棍轻挑,最后一片残纸腾的一下子蹿起老高的火苗,就像老瘸子昨夜的回光返照,迅速的熄灭了,只余一堆灰烬。
刘芒把脚边放着的老酒拿起来,拍碎坛口的泥封,绕着坟走了三圈,发小刘二楞跟在他的身后,捧着一个烟笸箩,一人洒酒一人洒烟,三圈走过,烟酒散尽,酒坛和烟笸箩统统砸烂。
一直趴在新坟九尺之外的大黑狗突然间站起来,仰天长嚎,那声音不似狗叫,倒像是大漠苍狼的悲鸣。
远山回荡着大黑狗悲戚苍凉的叫声,在这深沉寂暗的夜色里,徘徊不去。可是,大黑狗却已经跃入了荒草野树之间,一去不返。
“叉哥,卧龙走了。”二楞看着大黑狗远去的方向,有些伤感。
刘芒捧了一把湿润的新土放在刘瘸子的坟头上,压住了那张想要随风而去的红纸,他退后三步站直微微有些佝偻的身体,踢了傻呵呵站在那里冒充木桩子的二楞:“跪下,磕头。”
二楞噗通一下子就跪下了,三百多斤小山般的身躯,膝盖瞬间便把草地上砸出来两个坑,刘芒无奈的叹了口气,跪在胖子旁边,两人一起三拜九叩,给老瘸子送行。
站起身,刘芒手插进兜里习惯性的摸了摸那只水笔,冰滑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一巴掌拍在二楞肉呼呼的后脑勺上:“傻比二楞,起来走啊,你还想跪在这里等着吃老瘸子做的年夜饭啊?”
二楞呼哧呼哧爬了起来,挠着后脑勺憨憨问道:“叉哥,咱们去哪儿啊?”
刘芒摘下头上的毡帽把二楞和自己裤子上的尘土草叶拍打干净,戴上帽子抬腿便走:“说好了的,你忘了啊?”
二楞搓着胖手嘿嘿傻笑,表情稍稍有点猥琐,跟在刘芒的身后:“俺还以为老头死了,叉哥你就不去了呢。李寡妇,俺们来了!”
。。。
刘家堡子屯西头,李寡妇家西墙外,两个身影鬼鬼祟祟爬墙头。
“叉哥,看到了吗?”
“看到你妹!”
“俺妹。。。叉哥,咱们都说好了的,你不能偷看俺妹洗澡,俺娘知道会打死我,还得剪了你的小叉叉!”
“叉你妹啊叉叉,这里是李寡妇家,傻比二楞。”
二楞笑了,抬头崇拜的看着黑暗中模模糊糊叉哥的脸,“叉哥,你不能叉俺妹,俺娘知道会打死俺,还得剪了你的小叉叉!”,他动了动肩膀,上面的叉哥摇晃了一下,又叉了好几下他妹,二楞又让他娘给打死好几次,剪了好几次叉哥的小叉叉。
“快跑。”
刘芒突然间从二楞的肩膀上跳下来,撒腿就蹽,二楞反应慢,十多秒之后才起跑,结果随着李寡妇家的大门一响,轰的一声,二楞后背一热一疼,就飞出去撞在了电线杆子上,晕了过去。
刘芒听到后面一声枪响,赶紧回身去看,正好看到了精彩一幕,他后脑勺一凉,心说李寡妇真他妈不是人,这一洋炮要是轰在他这小体格上,非打成筛子不可。
不过二楞能扛住,刘芒有这个信心。他跑回去一看,果然大胖子就是后背上多了些铁豆粒,皮糙肉厚都没有出多少血。
刘芒把二楞往自己的身上一搭,拖拖拉拉就赶紧跑,身后传来李寡妇甜细的骂声,以及李寡妇他闺女李小花的规劝声。
刘芒跑到柴禾垛的时候,一只小手猛然间握住了他的手腕,吓了他一大蹦,耳边响起女孩儿脆脆的声音:“叉哥,往这边跑。”,不是女鬼,是二楞他妹刘九九。
“九九,你咋在这儿啊,你哥太沉了,快接一把,累死我了。”刘芒呲牙咧嘴,刘九九嘟囔了一声不是个爷们儿,就轻轻巧巧将二楞弄到自己背后,撒开两条笔直圆浑的长腿,跑的像一阵风。
刘芒捂着肚子呼呼喘着粗气,突然又是轰的一声响,身旁的土墙给轰出来一个大坑,李寡妇披着褂子光着脚丫子端着她男人留下来的大洋炮追了上来,李小花在后面一边跑一边提鞋,花枝乱颤。
刘芒后脑勺又凉了,顾不得欣赏李寡妇和李小花跑动间单薄衣着下的美妙风光,撒丫子嗷嗷跑,追着李小花一直跑到了村南头十里外的仙水河畔,这才终于脱离了险境。。。
***
二楞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叉哥,憨憨一笑,感觉身上很疼,问道:“叉哥,这是啥地方啊?”
刘芒拨了一下灯芯,非常严肃的问道:“二楞,你说想跟我出去见见世面,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啊,咋就不算数呢?”二楞一听这话就坐了起来,顾不得背后的疼痛,抓着刘芒瘦小的肩膀一阵摇晃:“叉哥,算数,那你啥时候带俺走啊,俺好让俺娘和俺妹好好整些干粮布鞋,还有衣裳啥的,叉哥,也有你一份呢!”
刘芒膀子一晃,从二楞的熊掌里摆脱开来,有些歉意的说:“二楞,你说的有点晚了,咱们现在已经在船上!”,他掀起了旁边的布帘,二楞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老脸,正在呲牙对着他笑,妈呀一声,晕了过去。
“草,这么大一坨,感情是个草包,胆子比蚂蚁的还小。”老脸活泛起来,恢复了正常,他是一个老头,也是这艘船的主人,人称老白头,具体姓名无证可考。
刘芒和刘九九都认得这老头,二楞却没有见过,要不也不会给吓成这个德行。
刘芒打了个哈欠,在二楞的人中按了一下,对方吐了一口气,便打起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