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是庆山王的封地,按理来说,庆山王早应该到封地去的,只不过摄政王认为与其放其离开,不如严实的扣在长安城里。
“现在看来,即便是在眼皮子底下,也控制不住。”左辞喟叹一声,他自负了。
“属下也随大人回去。”殷斯追上来,主动请缨道。
楚敛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们三个随我回去,湘帘等人留守在这里。”
路上却没有那么的浓情蜜意,楚敛与左辞可算是未婚夫妇了,殷斯叶繁等人也知道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虽然因为是嫁给摄政王比较吃惊,但还是倾向于任务一般,并不当作真的来看。
金乌西坠,乌云大片大片的压叠上来,天色愈暗阴凉。
“看天色快要下雨了,咱们得在前面找个地方避雨过夜了。”
大雨密密麻麻的打落下来,半个时辰后才找到一处破屋子,似乎是猎人的暂居所,中间有挖出来的火塘,吊着一只沙壶,想是经常有过路人在此露宿。
楚敛比他们还稍微好一些,说:“烧一点热水,大家暖一暖身子。”
“马车里还有前些天带的茶叶,现在正好。”慕清明体贴,怕楚敛喝不惯外面的茶水,走之前便自备了一些,此时倒派上了用场。
慕清明取了上面的沙壶,拿到外面用水细细涮洗了一遍,上面有许多油腻,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刷洗过了。
沙壶架在火塘上咕噜咕噜的烧着热水,此前众人的身上都被淋得湿透,这会热气一烤就见白色的水雾从众人身上往上冒,云环雾绕,白烟袅袅的宛若仙人,不过是落汤鸡的仙人。
“殿下,请喝茶。”慕清明倒了一杯热茶汤递给摄政王,随后又递给楚敛一杯,暗红色的茶汤热气氤氲,握在手中暖洋洋的,楚敛冰凉的手指贴在杯壁温暖了许多。
慕清明一一分了茶杯,给每个人都斟上一杯,只当做是苦中作乐了,左辞说:“你可要想一想,日后进宫该要如何了。”
“现在想这些,未免为时过早。”楚敛低垂着眉眼,她不愿意想太多的将来,对她来说,都是不可确定的。
“还是未雨绸缪的好,不然又淋的一身湿。”左辞一语双关,又轻呷了一口红茶,暖心暖肺。
外面天色渐暗,雨声渐浓,淋淋漓漓落个不停,慕清明坐在火边倚着包袱昏昏欲睡,她累了一天,其余众人也就着火堆或倚或靠睡去。
左辞走到外面去看雨,楚敛捧着茶杯走出里屋,身上披着乌衣斗篷,看见左辞正站在茅草檐下看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楚敛站在了身边才察觉。
她突然说:“殿下,你以前有没有过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就是仿佛什么都没大不了的,所有的阴谋诡计信手拈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左辞弯了弯唇角,眸色清亮,含笑接话道:“如今方知道,诸多事情其实你根本做不到。”
说白了,就是年少轻狂想太多。
楚敛也才知道,她也许能接触到摄政王,能纵身进入这权势更迭中,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形,她无力改变,说到底,死士就是死士,什么都做不到。
“殿下,您将我留在身边,我能帮您什么呢?”楚敛可不会自作聪明的以为左辞是真的只是喜欢她。
左辞肃容正色,如亘古长绵:“清微,我少年在剑宗,也曾游走多地,见到过民间疾苦,摄政王这个位置,不单单是位高权重,在其位,谋其政,我能做到的,却不多。”
定安十八年,兄长早年身患重病去世,父皇也在一个春日的清晨去世,彼时左辞尚在北疆征战,不足八岁的小侄子被扶上了皇位,等到战役结束,他终于回到了久别的长安,正是八月。
八月,长安。
石榴花正绝艳,左辞不喜这样浓艳的颜色,那颜色太张扬,像血一样的颜色。
落入他手中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还有虎视眈眈的外戚,左辞也不过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这样的世道,难得可有一个同行的妻子。”
楚敛第一次与人讲起了那段艰难的时日。
是在少年时,十四岁。
一向濡慕敬爱的父亲大发雷霆,醉酒之下竟然挥剑指着她的眉心,她跪在那里不敢动弹,滚烫的血流淌了下来,从额头到眼睫,像泪水一样滑落下来。
那个血色的夜晚,她记得,从苍梧堂踉跄地奔逃出来,抬头透过月桂叶,看到一轮月亮挂在天上。
那一夜的月亮,是血红色的,诡异而冷漠,不知道是因为鲜血流下来模糊了双眼,还是因为,月亮本就是那样的颜色。
血月不祥,果然不祥,她被父亲摒弃,发现自己并非楚氏子弟,甚至,比之更不堪的真相一次次向她袭来。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产生质疑,也许,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迷失自我,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明明知道这件事是很可怕的,可是,依旧冷漠的进行。
“乱哄哄的,可是,我从来没那么清醒过,我只是想,如果我不动手,被杀的就是我,什么都没考虑到,想动手,就动手了。”
现在回想起来,仍觉惊险不已,她怎么有胆量,就那么冷酷又利落的,快刀斩乱麻,以至于后面的麻烦一团接一团,让她整整耗费了一年半才打理清楚。
说起死在手里的楚家人,楚敛实在是不很放在心上,即便朝夕相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