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的眼底浮现一抹明光,似乎听到了甚么了不得的大喜事,多年来养成的内敛习性很快显示出来,他摸一摸鼻子,想将那份欣喜藏妥帖。
但欣喜来得太汹涌,怎么藏都藏不住,怕雪颂看见,他紧张的抿一抿嘴,干脆跑了出去。
一个喷嚏将眼泪都打了出来,雪颂摸出张帕子抵在眼睛上,闭着眼继续道:“不消说喜欢的人,连夫君我都有了,左不过人品不大好,待我回去定得休掉他。”擦干净打喷嚏时带出来的眼泪,她睁开眼惊疑道:“哎,人呢?”殿内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渊笛的影子。
她挠着后脑勺念叨:“怪哉怪哉。”
晚来风急,海底波涛不断,连红珊瑚都被晃的移动了位置,跑到亭子那一头去了。听海带精说最近月坛海会有一场风暴,是以近几日海底不太平,待风暴过去了,海底便能恢复正常,届时红珊瑚也会自己晃悠回原处。
风头最紧的那段时日已经过去,而今,青玉黛两口子认为雪颂已彻底死掉,不再派亲信的魔兵暗地里搜寻她。她偶尔会浮到海岸上看月亮、看北斗星君居住的星宫、看稚嫩的青草戳破土地肆意生长。
夜明珠再值钱,终究也代替不了日月,世人奉日月为最主要的神灵,便是因为它们无可替代。
雪颂穿了一件轻薄飘逸的两截睡袍浮到岸上,睡袍的上下是分开的,没连在一起,抬手时会露出一截腰肢。她思量着,海底的人大多都睡下了,大半夜的,也没人会到海边来,露腰的衣裳凉快,忒适合穿着上岸透气。
簪花上缀着的夜明珠在黑夜中一闪一闪,像萤火虫的屁股,做了某些人的指路明灯。
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不用猜也晓得是谁,这个时辰,只有石头才不会犯困。
飘逸的衣裳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她拿脚拨弄潮湿的沙子,揪揪不乐道:“你说,亏欠是甚么感觉?”
跟踪她上岸的某位神尊默了一默。诚然,他这辈子称不上光明磊落,却也不曾亏欠过谁,他努力想了一下那些被他拒绝的女子们的心情,良久,模棱两可道:“大概,是心酸的感觉罢。”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追问一句:“那么自作多情呢?”
他更没有自作多情过,向来只有别人自作多情的份儿。头一个问题他尚可以绞尽脑汁想一想,这个问题他着实回答不了。所以他适时挑起另一个话茬,“几日前你饮酒至薄醉,絮絮叨叨讲了半宿,虽说没听清你在说甚,但我能感受到,你甚为低迷压抑。甚么事在心底搁置得久了都会成为魔障,我不喜倾听旁人的心事,但你的心事,我愿意一听。”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垂眼望她,嗓音低沉道:“那个让你狼狈死掉的男子,是谁?”
湿润的沙子沾在脚面上,碰到水便会滑下去,雪颂举眸回望他,亦真亦假道:“是你。”
无妄挑起半边眉毛,“我?”他并不是司战的杀神,又讨厌鲜血黏腻的触感,这辈子杀过的人屈指可数,何时害她狼狈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