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颂掀开被子下地朝外走,他忙追上去,不解地问她:“姐姐你去哪里?”
雪颂扭头冲他邪邪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掀了无生谷。”以报一连昏厥在此地两次的面子仇。
鱼丸不禁惶恐不已——啊她竟然要掀了无生谷,难道是他做伪证的事被发现了么?
骤雪早已停歇,无生谷外寸寸霞光璀璨,无妄不知何时过来了,掀开垂在门檐前的珠玉帘子,探头朝雪颂嗓音温和道:“嗯,甚好,掀,掀了罢。正巧我住腻了无生谷,想换个新环境住住,魔界挺不错的,山水相连气候宜人,更难能可贵的是美人儿多。”迈步进入内室,脖子上一圈柔软的风毛随着哈气摇摆不定,他淡淡抬眸催促雪颂,“你快掀罢,最好把屋顶的木头拿火烧一通,让这处小筑再无修缮完整的可能,我好去你们魔界蹭吃蹭喝蹭住,做几日逍遥首客。”
这一番欲擒故纵的话说得正好,加上似笑非笑的语气,让人不由得从蕴恼中脱身而出,变而冷静。面上邪气的笑容渐渐冷落下来,雪颂手中仍提着半死不活的蛐蛐儿,皮笑肉不笑恭维他:“不过是笑谈罢了,无生谷环境幽雅素净,我怎舍得掀了它呢。何况魔界地方小,水土风情亦和仙界截然不同,八成容不下您这尊大神。”
无妄毫不掩饰地嗤笑她:“不敢就不敢,怕我叨扰你们魔界便直言,说这些虚伪的场面话作甚。”
头一次被人说虚伪,雪颂心里甚是不痛快,她当真想一气之下掀了无生谷。但,她又想,无妄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没准她掀了无生谷后他当真会搬到魔界居住,届时会给她的管理带来很大困难。恰好手上一直提着的蛐蛐儿叫了两声,她转一转眼珠子,猛的将蛐蛐儿扔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扔向无妄的俊脸所在的方向。露出幅恐惧不已的模样,她惊叫着抱住房中的木头柱子,后怕道:“呀!哪里来的蛐蛐儿,人家真的好怕!”
在雪颂装作不经意的低头看手时,无妄已看透了她的想法。蛐蛐儿是他变来给鱼丸玩的,掌控权在他手上,默念咒语,蛐蛐儿在离他的脸庞只有毫厘的地方消失,“嗵”地化作一阵白烟。挥挥手,他将白烟扇散,朝雪颂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
沐浴在他恬淡的微笑下,雪颂恨恨的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鱼丸踌躇着靠过来,似忍了许久,仰面同无妄道:“无妄,你真的要搬去魔界住么,如果当真的话,请把鱼丸也一并带去。”
无妄、雪颂异口同声不解道:“为何?”
圆圆的脸盘上缓缓泛起两抹飞红霞,鱼丸局促的搓着手指头,噗嗤一笑道:“嘿嘿,因为,因为无妄说了,魔界美人儿多嘛。”
…………
不曾忘记来无生谷的真正目的,雪颂又问了鱼丸无盐失踪一事的细枝末节,顺便开口向无妄讨要仙界爱穿白色衣裳的神君名单。
虽说初微耍赖把仙界暂且交由无妄管理,然他一向不过问三界事宜,这个名单他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出来。只得等初微身边的流封仙官过来述职时再行填写。
雪颂琢磨着,没准她还得再往仙界跑一趟。
临回魔界前,雪颂摸着下巴立在云端,华裳飞舞成一团彩色云锦,满面不解地凝望底下白茫茫的无生谷。方才她向无妄讨要仙界爱穿白裳的神君名单时,无妄看她的眼神似乎和平常不一样——平常的眼神有轻嘲,有戏谑,有迷惘;可方才,雪颂觉得她的眼睛可能花掉了,她竟从无妄的眼神中体会到了怜悯。
她没有需要他人怜悯的地方,魔帝的身份如此尊崇,人人都敬畏她,哪里需要他人怜悯。
那无妄为何拿怜悯的眼神看她呢?
嗯,她觉得,要么是她感觉错了,要么是无妄脑子有问题。只能是这样。
她失踪一日,魔宫有少年郎知否坐镇,果然不出所料地乱成了一锅粥。
桌子上的案牍堆成了一座小山,守宫的魔侍有一半偷懒去了,只剩寥寥数人仍恪尽职责守在魔宫里。一位不速之客不晓得怎的来了魔宫,还带了两个魔侍,知否垂着脑袋跪在她脚边,脸上隐约有五道红印,似乎是手掌留下的痕迹。
此不速之客正是差点做了她后妈结果没做成转而做了她干嫂嫂的魔女青玉黛是也。
她的好嫂嫂青玉黛仪态万千地端坐在案牍小山前,额前的一簇芍药图腾如火般绽放,见着她归来了,柔声感叹道:“妹妹你而今是魔帝,凡事要求稳重,不再是当年那个甚么都不用过问的帝姬了。像这样一走便是一天一夜,杳无音信,连句话都不着人捎回来,实在是当不起稳重二字。”微微蹙起眉头,拿白净的指头扣一扣檀木桌面,又愁苦不堪道:“这让人如何能放心将魔帝之位完全交到你手上。”
不怪青玉黛话里头带钉子,如若雪颂没有重生,魔族的生杀大权现在应当在樾辛手中,青玉黛现在也会是魔族的魔后。可以这样说——是雪颂阻碍了她无量的前程。
装着没看见眼前的一切,雪颂拢一拢如云的鬓发,缓步走到成山的案牍边,轻轻一笑道:“我的好嫂嫂,你说得很在理。”她随手拿过一本折子,信手翻了翻,提议道:“其实你大可以寻个失传的上古法子,想尽办法让父君复活过来,再让他重新降一道旨意,让哥哥继承魔族。如此岂非十全十美,你快活我也快活,大家都快活了,说话的时候就不用动心思了。”
青玉黛不着痕迹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