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孟夫见座中桓深几个都笑嘻嘻的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更是憋了一肚子气,又道:“刚刚他们说的你可听见了?”
只听屏风后脆生生的答道:“圣人云,非礼勿听,刚刚那话毫无同窗之谊,荒唐无礼,所以我等都不敢听。”
嗤一声,却是桓深笑出了声。
张孟夫涨红着脸,连声道:“岂有此理,不成体统!”
窦绾低声道:“这个夫子除了不成体统以外,就不会说别的话了吗?我看也别叫五经博士,干脆叫体统博士好了!”
这下连最是静默的黄英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屏风之前,到场的国子学生们无一个不在向屏风内张望,他们今日没有追随周愔和王汲罢课,有些是因为与桓深交好,有些是与周、王不合,亦有几个是想来看热闹的,如今果然十分热闹,一个个心中大乐,都觉得有了这几个小娘子,向来死气沉沉的课堂也有趣多了。
张孟夫就算再不待见小娘子们,却也知道撵她们到门外全无道理,他原本指望她们听了罢课的消息后主动到门外去息事宁人,哪知柳绵绵直接对了句非礼勿听,听这口气,自然绝不会出去了。他站在讲台前,想起昨日商议之时其他几个博士、讲师口口声声说他最是德高望重,必须由他来讲这第一次课,他被众人架到了高处,明知是个大坑,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跳。
此时他心中后悔之极,欲待直接开讲,看着空了一半的教室实在憋屈,欲待不讲,岂不又显得无能?
他左思右想,最后苦着脸道:“其他人先温书,桓深,你随我去斋舍走一趟。”
斋舍之中,周愔在窗下对着一张古棋谱复盘,向着王汲道:“哪怕咱们只有一天不去,博士们哪个敢坐视不管?如此一来,柳家那个妖女撑不了几天,迟早得收拾东西走人。”
“虽然我也讨厌女人掺和这些事,不过那个柳绵绵生得那样娇媚,其他几个也有可取之处……”王汲仰躺在塌上,拈着琉璃盘中的砌香樱桃流水价地往嘴里送,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周八,若我降服了她们,日后红袖添香,左拥右抱,嘿嘿……”
王汲是城中有名的纨绔,素来贪爱酒色,周愔瞟了他一眼,道:“这里头可有你的从妹。”
“她天天端着一张脸,无趣得很。”王汲伸了个懒腰,“美人么,还得像柳绵绵那样,活色生香才好。听说她姐姐出了名的狐媚,嘿嘿,不晓得妹妹滋味如何。”
周愔心中鄙弃,王家是越来越不行了,连嫡支的子弟都这般不成材,怪道数十年间除了一个皇后,再没出过像样的人物。以此看来,王家这个世家之首的位置早晚得让给自家,此番趁着女子引起众怒之时好好筹划一番,若能踩下这帮妖女,必能在士林中攒下声望,到时世家中新一辈的领袖人物,舍我其谁?
他正想着入神,忽听王汲又道:“今儿我有些春困,懒得动,就不去了,明日我想去看看美人,你去不去?”
周愔冷哼一声,道:“与那帮粗陋女子同处一室,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当此时,张孟夫走进来,道:“周愔,王汲,我已命女子避在屏风里听讲,你们休要使性,快回去吧。”
周愔也不起身,冷冷道:“夫子不必多言,只要那些女子在教室中,我便不去。”
张孟夫急道:“岂能因噎废食!你就当她们是个不懂事的猫儿狗儿,统统挡在屏风后又看不见,何必置气?妨碍了学业才是因小失大!”
周愔尚未开口,跟着进来的桓深已反驳道:“她们也是几位博士亲自考过才进来的,五经六艺哪一项比人差了?怎能说她们是不懂事的猫狗?”
张孟夫气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就别来添乱了!”
周愔冷笑道:“桓十二,你要如何我不管,休在我这里说道。我堂堂八尺昂藏,岂能与卑污女子同室向学?夫子请回吧,她们在一日,我便一日不去,她们在一百日,我便一百日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