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对何翊那样好,可是他偶尔还是会嫉妒何翊,总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值得烦心的事。还记得有一次尚年幼的他甚至失控到对何翊哭喊着说母亲根本就不是爱他才那么惯着他的,事后就被母亲打了一顿手心。还好何翊一直非常信任母亲,只当他是嫉妒他才故意那么说,为此特地嘲笑了他很久。也是因为那次的事,他就更恨何翊了。

悠扬的琴声忽然中断了。

何端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突然注意到那象征着作诗应对的流觞正正巧巧地停在了自己的视野左侧边缘——那是何翊的位置。

他突然内心一阵紧张的狂喜。

何翊皱了下眉头,漫不经心地伸手取过荷叶托盘上的羽觞,轻轻地摇晃着杯中晶莹的酒液,道:“要说喝酒猜拳赛马,我称第二这长安城中就没谁敢做第一,可论到作诗,我没什么文采,做不出什么高雅的诗句来。”

云盛祁也知他素有长安第一纨绔的名头,可偏巧这流觞众目睽睽地传到他这儿,不好坏了规矩,因此只笑着说道:“既然何世子如此谦虚,那本王也不好难为你。只是规矩不可破,你便不拘什么韵什么格式,随意做两句即可,如何?”

何翊歪着头单手支着脸颊,一脸苦恼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美人色丽譬花丛,腕环跳脱簪青虫。晨起妆成压柳色,澄澈潋滟照桃红。非怜翠楼空明镜,差使空闺帷帐空。”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这敬国公世子,果然是淫,魔色鬼一流的人,成天不务正业流连烟花之地就算了,连在流觞曲水会这样阳春白雪的地方也张口就是靡丽轻艳的fēng_liú诗句。若敬国公泉下有知,估计那八寸厚的阴沉木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何翊倒不觉有甚,自个儿还觉得发挥不错,细细品了一会儿,笑嘻嘻地举起羽觞一饮而尽。

云盛祁本来就不指望这哥们儿能说出什么惊才绝艳的句子来,现在这样已经足够了,便也不多追究,夸了他两句词藻还算华美,就放过去了。只是心里也断定了此人无用。

相比之下,何翊那身为敬平侯嫡长子的堂弟何端倒还像话些,虽说敬平侯的爵位不能传给何端,但到底出身关北何氏,且看何翊这败家子的势头将来敬国公府的家产也得落他手里,倒还有一二来往拉拢的价值。

方才何端瞧着周围诸位王公贵族的神色,就知道何翊今天这个死作得很不赖,完美地衬托出了他作为何家下一代唯一俊秀的水平。连安王殿下临走的时候还对他露出了一个格外亲切的笑容,这让他看着何翊那张烦人的脸都顺眼了不少,跟他说起来话来更是和颜悦色多了,引得边上未走的大臣们私下更是夸赞他明孝悌。

如果说以前的何翊还会被大伯一家的花招给骗的团团转甚至最后为此丢掉了性命的话,那重活一次的他早就认清了这家子的真面目。

母亲思念父亲成疾,在父亲战死沙场不到一年以后也一缕香魂随君去。他和整个偌大的国公府就这样被交给了大伯父一家。大伯母有意的纵容使上一世的他纨绔无能,除了走马斗鸡什么也不会,京城中没有一户正经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反正他也没什么中意的姑娘,索性就把秦楼楚馆当做第二个家,整日混迹烟花柳巷。

最后他还是成亲了。

拗不过伯母哭求,娶了冯都尉家的二小姐冯雪珠。也正是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联合他的好弟弟何端,诬陷他与当时的逆贼前皇太女云盛殊勾结,被安平帝判了斩首。

铡刀落下的那一刻那种整个世界突然凝滞,心脏骤停的窒息感他到现在还常常在梦中忆起,自重生以来他就常常彻夜彻夜地失眠。

他回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子绪嫉妒伯母偏疼他,跟他大打出手,混乱间子绪咆哮着说母亲才不是真的爱他,说他是个又傻又没用的废物,他还嘲笑子绪嫉妒他。现在才发现,何子绪是对的,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他更傻的废物了。他根本对不起父亲的一世英名。也对不起父亲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老部下。

他没有理会身边正跟别的大臣虚与委蛇的何端,利落地翻身上马,顺着长安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扬鞭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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