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影壁便是檀山坞的内侧了。
比之坞外的森严冷清,坞内显得十分热闹。
薛强领着众人一路穿过曲曲折折的小巷,几处用来打水的暗井和几处盛放木炭和蕨粉的地窖,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停下了脚步来跟薛强打招呼。
这些人都是薛氏亲族,互相之间都熟悉得很。一看见新来了陌生人,马上出门奔走,左邻右舍互相通告。一时间,一大群人都涌出了家门来看,把这几条窄窄的小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更多的人不由自主地向慕容芷清望去。慕容芷清本来就面色雪白,带着一丝微微的红润,船行了一程之后,更是肤若霞彩,与身上的一袭绿萝相衬,就好似那山野中的仙子一般。一些胆大的小孩子更是互相喊,“仙女姐姐、仙女姐姐。”一边乐得到处跑,惹得大人一边来拦住他们。
慕容芷清既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不以为意,镇定自若地往前走去,时不时和小孩子打个招呼。
坞内的众人见到她的气度芳华,更是禁不住私下赞叹一番。
由于薛氏宗族内的百姓全都居住在此地,坞内的屋舍排列得鳞次栉比,房屋与房屋的间隔窄得很,仅以夹道相通。这些屋舍都是取了当地的土石建成,没做过多的雕饰,看起来大方简洁、质朴天成。
只是这些屋舍的构造虽然极为简单,但似乎依着一种极为特殊的方法排列组合到了一起,有着一种别样的秩序。若没有人带领,简直要迷失了方向。
蒲珏一路行走,一路看着坞内的道路布置,神色从平淡转向诧异。
他忽得想起来那天在王家村的那位名为董闰的神秘大叔所布置的机关和摆设似乎与这地方有些相似之处。只不过,这檀山坞的整体布置还要更加复杂些。若是说那个小村子能以石阵挡住一只小的骚扰部队,这檀山坞定然能挡住一支军队。而这里的构造如此复杂,即便是有军队闯破了城门开进来了,也得在这村子里绕上好一会儿。蒲珏一时间也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关系,一路越看越发觉得有趣起来。
梁平已经在这坞内越绕越头晕,一路走一路小声哼哼:“这是个什么破地方,能不能建得稍微好走一些。”
慕容芷清走得也有点晕。这时她正走在梁平的跟前,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只觉得有趣,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继续跟了上去。
忽然,一阵兰香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淡淡的,几乎闻不出来。
旁人似乎并未觉察,慕容芷清此时却停了下来,隐隐觉得这香味跟母妃最爱的兰香有些相似。她长期炼香,嗅觉无比灵敏,此时闻得明明白白。一时间,她的脸上微现诧异,但想起薛坞主是个炼香大家,可能对兰花也有些研究,也没有过多在意。
奇怪的是,薛强也似乎一直在循着兰香一路前行。众人在他的带领下,又过处四五个低矮的院子,赫然出现了一座高院。单单从外观来看,就比其余的那些民宅要大气得多了。
不过这座高院虽然大气却不奢华,处处古朴大方,别有一番大家气韵。
薛强停步下来顺手一指:“诸位,这里便是寒舍了,请进。”
这座高院是以两座三进院落组合而成的,其中东侧的院门已经大开。
从外往内稍稍一看,便能瞧见这高院的院子,里面内置极其精美。精美的倒不是这里的装饰有多么华贵,而是这些简单的搭配之中所蕴藏的清雅之气。
薛坞主这时正站在了大门口迎接众人。
他已经用一身的直裰锦袍替换了刚刚的蓑衣,但仍然带着那半边银质面具,不曾脱了下来。与刚刚一身渔夫打扮时的疏朗与淡泊不同,此时的他,通身显露出一派温和而儒雅的儒士风范。
只见他用玉帽簪束髻,赭红的丝巾裹头,一身长袍垂及足踝,锦线织成的靴子高高穿到了膝间。蒲珏一路过来,见到的汉人极少穿靴,多数穿屐。蒲珏知道,这靴子是北方的游牧民族常常穿着之物,没想到这薛坞主身为一个汉人,穿着竟然如此大胆,连他们一向贱视的服饰也这样坦然自若地穿着。
蒲珏微微迟疑了一下,已听见薛坞主在跟他们打招呼。
“诸位请进。”薛坞主单手一伸,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蒲珏忙拱手回礼,一行人跟在薛坞主的身后走了进去。
绕过前门由一排细竹构成的影壁,便进了庭院。庭院里陈设着各式各样的盆景,构思格外精巧细腻,修建合度,连一丝落叶都没有。看得出来,主人经常悉心打理。
过了前厅,便是会客大厅。
大厅的房门已经大开。
整个大厅内的摆设格外简洁,只有墙上挂着的那副字引起了蒲珏的注意力。蒲珏抬头一看,赫然见到八个大字挂在了墙上,题字是“崇训业火,殇雅自悲”。这笔迹泼墨挥毫,苍劲有力。
只是蒲珏有些奇怪。历来挂出来的字迹都是墨迹饱满,然而,这几个字的字迹由浓转淡,就好似是因未能来得及补墨便一气呵成的。而边上的纸张赫然有一两滴水渍洇过的印记,难道说在写字的时候,曾经浸过水不成?但是为什么水渍又那么小呢?
蒲珏既看不懂这几个字的含义,又不懂为何这几个字要这般写就。一直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好半天,只觉得这几个字中定然隐含了一段主人的私密故事,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问话。
不等他问话,薛坞主就已见道蒲珏神色中对这八个字尤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