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三次从韩沁怜嘴里听到这种评价了,心里不由得反问:难道我前十七年认识的自己都是带着伪装的自己?
“林小姐?”
“嗯?”林瑶回过神,发现韩沁怜好奇地看着她,愧疚地笑了笑,“失礼了,我时常走神。不知韩小姐刚才可说了什么?”
韩沁怜摇了摇头,“我不过是问林小姐是如何救下我的。”
“是从婢女口中得知你常去杨道山,我们便去杨道山一试的,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对了,韩小姐,你当日回来时,王家主可有何异常?”
韩沁怜闻言眼神一暗,目光飘忽至窗外,仿佛回到了那天。
“她一向要强,不愿打扰我的生活,这回愿意同我报信,我说什么都是要回来的。”
“王朝扬拦住我,问我为何又要回娘家。”
韩沁怜皱眉,“我本与他就是世家联姻,我尽心打理好家事,不多管事问事,甚至私下问过他是否要纳妾,又有哪里对不起他?”
林瑶默默地听着,随手摆弄着自己的香囊。
察觉自己说了过多琐事,韩沁怜顿时换了话头,“于是我随便寻了个缘由,说他和身边的婢女有染,假意赌气回娘家。”
“可我听说,你常常以吃醋为由回韩家?”
“是。”韩沁怜毫不掩饰地点头,“大多都是我随口捏造的。他不爱去烟花之地,又算洁身自好,于是我只能从家中侍奉的人中下手。”
林瑶没打算继续打听别人的**,“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便离开了。”说到这里,韩沁怜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可是他竟然阻拦我,他竟然问我,为何就是不能对他一心一意。”
“他怎么能要求我对他一心一意?”
她说着,抬起头看着林瑶,质问道:“不论是论先来后到,还是情谊深浅,他哪里能够让我嫁给他?”
“然后呢?”
“然后他竟然问我,是不是心有他属,若是有,他愿与我和离,放我遂心。”
“多可笑啊,”她脸上讥笑更浓,眉眼都是不屑,“他若是早有心放我,又为何不在婚前来问一问我?他现在和我和离,不是引得我爹生疑,害了她吗?”
“于是你拒绝了?”
韩沁怜点点头,“是,我当然拒绝了,只是我当时急着回去,没心思圆谎,甩开他就离开了。”
“再后来,我听到的便是全门灭门的消息……”
韩沁怜终于露出了她早该有的表情,惊慌地看向林瑶,“听说…听诗怡说,他们全门上下,没有一个人活着?”
林瑶无意去纠正她嘴里的‘他们’,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可是…可是全门有…又两百多人啊…”她颤抖着声音。
林瑶没说话。
韩沁怜如受惊的小鸟,紧紧地抓住丝锦被,半晌,鼓起勇气问道:“那…可知道他们的死因?”
林瑶惊讶她还不知道王朝扬的死与韩氏有关,转念一想,明白又是韩单易的命令,防止她情绪波动过大,于是一时间不知是否该说出实情。
“林小姐,你不必瞒我。”韩沁怜艰难地开口,“从我醒来开始,众人的表情都很奇怪。”
她顿了顿,又道:“即便我不知道这背后的隐情,整个王氏就我王韩氏因归宁而躲过一劫,又岂能置身事外?”
看着林瑶表情还有些犹豫,韩沁怜自嘲般地笑了。
“我明白林小姐你担心什么,只是你放心,我既然得了她的遗愿,便不会断然求死。”
“你们这般瞒着我,又能瞒多久。”
林瑶看韩沁怜虽然脸上带着冷笑,眼里却不复刚才无神采,只得措辞把事情尽量说清,自然避开了对韩簧用蛊的事情。
“你是说,王氏的灭门是他们自己所为?王朝扬的尸体上有我韩氏的族徽,此事我韩氏也脱不了干系?”
韩沁怜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瑶,“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自相残杀?”
林瑶看着她,“昨日我伯父和着不少世家长辈来看了,确认是王氏的碧水扇所致伤口。”
“这怎么可能!”韩沁怜斩钉截铁,“王氏门生虽武功不甚强盛,但‘尊师重道’是每日都必背的心法,他们如何会自相残杀?只要他们尚还有一丝理智,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此话一出,林瑶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了哪里。
“那若是他们正是丧失了理智呢?”
“什么?”韩沁怜不防她突然发问,顿时愣住了,呆呆地接着话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林瑶打断了她,猛地站起了身,“在你心里韩簧是那种会在你面前自杀的人吗?”
韩沁怜闻言,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像是突然才回忆那一幕,回忆起她一直逃避的那个名字。
“如你所言,韩簧她只愿你好,那她又如何会选择这种痛苦又缓慢的方式,在她最爱的人面前留下让她痛入心扉的方法了却一生?”
“你…你别说了。”
林瑶看着她颤抖着捂着了自己的耳朵,心里顿时来了气。
“为何不让我说?我可说错了?你方才不是说要自己不会随意寻死,怎么?想到自己最爱的人慢慢死在你的面前,你又后悔了?想一死了之?”
“我让你别说了!”韩沁怜尖叫着,颤抖着往床里侧挪,仿佛林瑶是害人的恶魔。
林瑶正想再说什么,目光瞥至韩沁怜隐隐有了血迹的白中衣,脑内突然一阵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