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召集将领说出自己的怀疑时,众将不敢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反而怀疑他是想独吞——其实那些人灼ぷ臃窒氯ナ保就是怕他独吞——或者说想自己占个大头。
……这件事情说不出来应该怪谁,毕竟联军的将领,除了沈藏锋这种出身富贵、眼界高远的人外,还有很多是庶民出身,更有些人出身还要卑贱,若非乱世之中起了事,又成了气候,真可以说是微末如草了。
他们过惯了卑贱的日子,早已养成了看到一丝一毫的好处不放过、同时深刻的防备其他人把他们怀里的好处夺走……所以借口分给士卒,自己趁机贪墨……这些人早就做习惯了。
沈藏锋苦劝无果,加上当时燕州城刚刚打下来,他作为主帅要忙的事情有很多……并且,洪金与上官十一等人也认为燕州才下,还有东胡等地需要收复,为了一库皮子让军中起了龌龊实在划不来——毕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次这种厉疫。
所有人都认为,这些带着跳蚤的皮子发下去后,最严重的也就是士卒被跳蚤咬得全身瘙痒,会影响战力——但这个问题不大,出自季去病之手的一张方子,对于治疗这种咬伤有奇效,这副方子也不复杂成本也不贵,军中药材备得非常齐整,等天亮后支锅熬上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对于士卒来说,被咬上一晚就能换到能换银钱的皮子,他们非常乐意。
沈藏锋见多说无益,摇了摇头,只得吩咐他们把皮子收拾干净了再发下去——问题是战场打扫完天都黑了,没有太阳晒,那么多人拥进城中,喝水吃饭都难办,要怎么收拾?洗?肯定没法弄干,晚上还怎么裹着取暖?
所以也就是抖一抖……负责发下皮子的人也没那么多功夫抖,发到士卒手里让他们自己处置而已。
那么多人都在抖皮子上的跳蚤,可想而知,那结果就是满城跳蚤。
除了那些没有贪心去拿步卒的皮子又日日与马为伴的骑兵,许是因为身上的马味,许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没有被跳蚤咬到外……
燕州就这样成为一座死城。
最让沈藏锋痛心的是:
由于西凉军严格执行他的命令,所以,西凉军中几乎没有出现贪墨皮子的骑兵。他的骑兵完好无损。
但,差不多所有的西凉步卒都分到了皮子……
毕竟他是统帅,他的嫡系军队,肯定是得到额外照顾的。不管是分战利品,还是lùn_gōng行赏。这是众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也是对主帅的尊重。
而且论嫡系兵马也是他的部下最多最强大。
但这次,这一份被默认的特别照顾,却害惨了西凉军。
……迄今为止,西凉军的步卒染疫而死的比例是最高的!
单单卢升平报给卫长嬴的,五日死了三千精卒中,就有一千八百人属于西凉军!
为什么全是精卒?当那些皮子不足以分给所有步卒时……作为统帅,谁会不优先照顾精卒?!
因此沈藏锋才不顾端木芯淼的性别与身份,立刻下令卢升平,说什么也要请端木芯淼赶到燕州。
可他没想到的是,即使季去病都来了,同样无法对付这场厉疫!
“若是如此,那灭蚤的药,倒是小事。问题是如今疫病四蹿……”季去病沉吟道,“还请定王派人四处张贴布告,并附上灭蚤药的方子,且……还要请帝都等地,补送药材……”
沈藏锋认真听着他的经验与提醒,不住点头,末了,起身朝他与端木芯淼深施一礼,正色道:“藏锋代我大魏大军上下,谢过贵师徒此番大恩!我等,永不忘两位高义!”
这次厉疫如此凶险,但无论端木芯淼,还是季去病,都在接到消息、明知道此行的危险后,仍旧毫无二话的动身。
端木芯淼饭都不及吃完,毫不避忌男女之别,不惜自己大家闺秀的名誉;季去病当时还抱着他那老来才得的爱子季家树手把手的教导着,闻讯之后放下季家树,轻描淡写的一句“为父去一趟燕州,你在家须好生孝敬长辈,听你叔公和母亲的话”,便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只是在路上,这两位当世名医,才悄悄的、频繁的湿了衣襟……
即使这师徒至今无法救治厉疫,也足以当得沈藏锋亲自礼谢。
“我们师徒虽然因为己身遭遇,一直冷眼看世人,从前也没什么医者父母心。”向来说话刻薄的季去病却淡然道,“但终究都是大魏子民……哪怕大魏已经名存实亡,可中原再怎么改朝换代,也是我等一族之事!涉及异族,匹夫亦有责任,定王这话,是见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