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话中轻嘲,让顾柔嘉愈发的不是滋味起来,摩挲着母亲的手,顾柔嘉全然是心酸:“娘亲又何苦说这些?姐姐与我都是明白的。何况现下还未曾有定论,还请娘亲宽心,沈澈不会舍弃我的,我总是比姐姐有福些。”
“是,嘉嘉比晏如有福多了。晏如那时若有长主和寿王妃为她斡旋……”顾夫人长叹一声,抚着顾柔嘉的脸庞,后者搭上母亲的手,笑得很乖。顾夫人还是笑了笑,喃喃自语一般,“为娘起初不愿你与天家有任何瓜葛,只愿你平安一生就好。只是如今来看,九王哪里都好,待你也真心,娘本该放心了。谁想他又从斜喇里横了出来,要将你也聘入宫中。你姐姐当年也正在议亲,他二人就像你与九王一样,两情相悦,来日若成了夫妻,必然是举案齐眉的。他专好这样棒打鸳鸯的事,我顾家是个棒槌,容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抢走我们家的女孩儿?!”
当年顾贵妃入宫之时,顾柔嘉还是懵懂的年龄,对于有些事一知半解,只知道姐姐似乎的确是在与人议亲,后来姐姐就进宫做了贵妃。看着母亲如古井般毫无波澜的脸色,顾柔嘉心中愈发的不是滋味起来。
当日不得已舍了顾贵妃入宫去,如同一把刀捅进了心窝,痛得鲜血淋漓,却不得不强颜欢笑,言不由衷的说着“谢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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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帝甫一踏入寝殿,说出要聘顾柔嘉进宫为妃的话后,顾贵妃就觉得心中恨意汹涌,巴掌大的小脸失去了全部血色,数度想要拔下发中的金簪,刺入皇帝的喉咙里。
偏偏有人丝毫不知趣,笑意温存的将顾贵妃揽入怀中:“你进宫日子久了,也是想家的,让小娇客也进宫来与你作伴,朕定然会好生待你们姐妹。”
伏在皇帝怀中,听得他缓慢得好似再无半点活力的心跳声,顾贵妃静默的握指成拳,纤细修长的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她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指甲,恨不能十指此刻就能变成利爪将皇帝撕碎。
当日选择入宫,用一己之身换得顾家繁荣昌盛,顾贵妃从来没有后悔过。不后悔,却不想妹妹走上自己的路。因此,她宁愿狠心不见顾柔嘉,也不愿让顾柔嘉有半点可能被皇帝看中的机会。后来安定长主回京,她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到底,皇帝不敢在长主跟前放肆,更不敢在长主心中留下自己醉心声色的印象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顾贵妃强抿出一个笑容来:“待妹妹进了宫,她年轻鲜妍,陛下心中自然就没有臣妾这个人了。偏生还要巴巴的来告诉臣妾,就是想要臣妾吃醋,臣妾可不依了。”
她似是撒娇,让皇帝满足得了不得,大笑道:“朕竟不知你这小丫头这样酸,你陪在朕身边也快要十年了,朕哪里会忘记你的好?况且你妹妹还需要你诸多调/教。”
“妹妹在家中素来是骄纵惯了,只怕冲撞了陛下。”哪怕再恨,顾贵妃也很清楚,决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整个顾家都将会覆巢之下无完卵。因而,她只是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恨意掩饰得很好,极尽所能笑得妩媚,尽力为红鸾争取时间,“说来,陛下今儿怎的忽然就生了心思,要聘妹妹入宫来?可不许说是怕臣妾想家人,往日怎的不见陛下这样心疼臣妾,怕不是当真嫌臣妾老了,这才生了要妹妹进宫来的心思。”
“晏如正是花信之年,最是风华正茂。”皇帝哈哈大笑,眼角堆出了几层细密的皱纹来,“晏如深得朕心,很是清丽婉约的女子,如那月宫嫦娥一般,朕是又怜又爱,恨不能将你日日带在身边。”
顾贵妃顺势摆出笑脸:“既是如此,怎的又嫌臣妾不好,要妹妹进来代替臣妾?”
“正是因为晏如太好,朕这才生了心思。”看着眼前清丽动人的小脸,皇帝喉结滚动着,恨不能当即便拉了顾贵妃云/雨一番。只是转念又想到了顾柔嘉,他就又心猿意马起来,那小娇客看来娇俏无比,跟顾贵妃相比又是另一番风韵,要是能与姐妹俩共赴巫山……如此想着,皇帝咽了一口吐沫,笑道,“朕今日动了心思,一为晏如思亲之故,其二么……晏如可信鬼神命数之说?”
“自然是信的。”饶是心中不齿,顾贵妃也不得不做出温顺的模样来,但凡皇帝有半点为了她,又怎会生出要嘉嘉入宫来的心思?皇帝眼里,女人就是物件,只消得这物件美,不拘是玻璃珠子还是稀世珍宝,统统都要收入囊中,若是哪一日蒙了尘、失了光鲜,也就弃如敝履,再不见当日许下的甜言蜜语。
眼见得顾贵妃愈发乖顺,皇帝的心情也愈发的好了,大笑道:“晏如既信,朕也放下心来。待礼部拟好旨意,迎小娇客入宫后,朕再行赐封,自是要让你姐妹二人做这宫中只在皇后之下的尊贵女子。”
他笑得畅快,顾贵妃的脸色却是愈发的难看了,深深呼吸着才能压下去几欲狂暴的恨意。正值此时,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吉祥的声音很有几分模糊:“陛下,安定长主、寿王妃与九王殿下齐齐进宫来了。”
皇帝原本心情大好,一听这话,脸陡然拉长,显而易见的不豫。不消顾贵妃细想,他已然迎出门去,沉声道:“朕不过纳一个妃妾,竟也足以惊动姑祖母和叔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