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一个大都护,竟然如此奢靡,偏还在这样旱情严重闹饥荒之时。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质问于我,甚好、甚好!来啊,传我的话,将这位安西大都护的府邸给我抄了!”

那安西大都护怎料如此变故,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骂人,已然被堵了嘴,一路拖了出去。沈澈自行坐下,旺儿给他斟了一杯茶,他只徐徐吹开茶末,神情闲适冷淡,似乎并未发落人一样。在场众臣谁不知道沈澈烧光了一个山头,现下亲眼见他说话间就罢了安西大都护的官,更下令抄家,浑然不怕开罪了陇右道官员。一时间也是额上冷汗频出,谁也不敢怠慢,唯唯诺诺的站在下面,一语不发。

静默了良久,沈澈方才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抿了抿唇:“诸位是陇右的一方官员,我如今暂掌陇右之事,自然和诸位是一样的。身为衣食父母官,百姓如今食不果腹,我等又以何面目用膳?不如一道饿着,也好体会百姓之苦。”他说罢,当真令人将食物收好冰镇起来,众人从早上起便诺诺站到了中午,正是腹中空空,但又不敢再当出头鸟,只得称是。沈澈只令人将各处呈上来的折子放在跟前来看,又令各州刺史上前来讲解各处民生之事,唬得众人唯恐说错半句话,愈发的拘谨起来。

将小山一样的折子尽数看完,已然是临近申时,众人饿了一天,又一番提心吊胆,早已筋疲力竭。沈澈拿了最后一道折子在手中,复抬眼,看着脸色已然饿成菜色的采访使,道:“今日那接风宴,席上那些菜,到底值多少钱?若是用于采购粮食,又该买多少粮食?”

采访使和节度使面面相觑,只能硬着头皮道:“那菜肴……只怕在百两银子上下。”

“百两?怕是不止。”沈澈略扬起笑容来,乌泱泱的眸子里全然是压迫之意,“以我看,那些菜肴,千两银子不止。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诸位都是一方刺史不是?”

众人哪里是傻子,明白沈澈是要变着法子让他们交钱出来,如若不然,只怕那安西大都护就是自己的下场。因而众人虽是心中怨愤,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成州刺史只得道:“九殿下体恤民情,臣深以为是,愿出一千两纹银,将今日的菜肴买下来,分给受饥荒的百姓,聊表心意。”

“三千两如何?”沈澈笑得慵懒,将那成州刺史噎得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心中恨不能将大燕的历代先帝拉出来骂上一番。见他半晌不应,沈澈笑意渐渐失了,迫视着他:“若刺史当真愿意,我会在折子中详加叙述,为刺史请功,若是……”

“殿下说得是,三千两就三千两,为百姓做实事,臣愿意。”成州刺史立马改了口,一派恭顺的模样,好似没有半点不情愿,全不管同僚只骂他讨巧。沈澈这才笑了笑:“我替陇右道的百姓谢谢刺史大人了。”

成州刺史擦了擦汗,只称是。沈澈又缓缓看过另外二十余人:“既有人出钱,便令人往关内道去采办粮食,而后快马加鞭运回鄯州。”

“殿下,这山匪……”节度使赶忙道,“若是半道给人劫走,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前几日才烧光了一个山头,不仅你们看到了,他们自然也看到了。”沈澈淡淡摇头,“即便要寻仇,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他们必然会有所收敛,此时若不运粮,便也就错过了。”他说到这里,似乎若有所思,“至于这钱若是不够……我离京之时,姑祖母特特嘱咐,钱粮不够,多抄几处家,也就都够了。”

他略有些孩子气的话,唬得众人额上冷汗频出。这话若真是安定长主所言,只得说明长主是支持他的,安定长主手中兵符,那可是足以调动大燕三分之一的兵力!为此,节度使和采访使慌忙道:“成州刺史身先士卒,臣等惶恐,愿各出三千两纹银,派人赶赴关内道采办粮食,暂解燃眉之急。”

各州刺史也纷纷道:“臣府上尚有部分存粮,愿效仿九殿下,与百姓同累同饥,只愿能够让施粥之举延续,若能让更多百姓免遭饿死,臣等心中甚是欣慰,还请九殿下应允。”

沈澈心中冷笑,面上却一派动容:“诸位能如此体恤,实乃大燕之福,我必奏明陛下,一一为诸位请功。”

回到下榻之处,已然是酉时了,天色渐晚,沈澈长长的松了口气,就着送来的稀粥吃了半碗,这才闭目养神。旺儿只立在一侧为他揉肩,静默了好一阵子,沈澈才睁眼,似有些怔忡,旺儿笑道:“殿下若是想顾姑娘了,不如修书一封,奴才令信得过的人转交给顾姑娘就是了。”

“不必了。”沈澈摇头,前日里他被山匪掳走,这消息一旦传到顾柔嘉耳中,定然让她担心。可是他不能贸然与顾柔嘉联系,以免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好。”旺儿笑了笑,“总不过一个月,待殿下回去之后,再见了顾姑娘,奴才可就要改口唤王妃了。”

沈澈横了他一眼,本是凌厉,到底掌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奸猾得很。”


状态提示:75.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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