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温含芷夜中愤愤不平之事, 顾柔嘉好笑得很,偏温含芷气恼,又翻身与她呵痒,足足闹了半夜,两人才渐渐睡去, 再醒来便已临近午时, 顾鸿影已回了衡山书院,让两人一番惋惜。
许是早上睡久了, 顾柔嘉午觉睡得极不安稳,沈澈的影子就萦绕在眼前, 可是无论怎么靠近, 都无法触碰到他, 她急得直哭,沈澈却像是听不到, 一直那样瞧着, 全是无动于衷和漠然。
从梦中醒来之时, 顾柔嘉汗水涔涔,额上的碎发都腻腻的绞在了一起。明月打了热水来给她擦身子, 顾柔嘉匆匆穿上衣裳, 问道:“呆小九呢?”
明月笑道:“这几日吃得肥肥的, 都不敢将它放出去了,生怕一个呆劲犯了就给人抓去烤来吃了。”
自那只呆灰鸽“小九”被沈澈送给顾柔嘉之后, 顾柔嘉见将它养了起来, 一直给它碎米粒吃着, 养得肥肥的。听罢明月的话,顾柔嘉直笑,只令明月去将呆小九带来。被提来的时候,正眯着眼睛打盹儿。看来这些日子,这呆鸽子日子过得极是惬意,圆乎乎的,好似飞不起来了。顾柔嘉笑得直打跌,从笼中将它取出来后,这才写了一个小纸卷装在它腿上的小桶中,笑着给它顺毛:“你可要好好的去,别给人抓去吃了。”
呆小九“咕咕”直叫唤,惹得顾柔嘉笑盈盈的将它放飞了。它飞出去的一瞬间,还一个趔趄,顾柔嘉忙要抢过去,却见它扑棱棱的飞腾起来,愈发稳健,直至看不见这呆鸽子,她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转头笑道:“备车马,我要出京去。”
她挽了个飞仙髻,换了一件浅桃色的衣裳,显得青春灵动,这才笑道:“我去知会太太一声儿,大抵酉时回来,你们不要担心。”
她说罢便往外面去了,才到了正院,沿着抄手游廊往其中话声,似乎正是父母双亲。顾柔嘉心中一喜,正要进去,便听母亲的声音:“依老爷的意思,陛下是故意答应九殿下的请求?”
不想母亲会提到沈澈,顾柔嘉屏息凝神,脚步也停了下来,娇小的身子贴在门边,唯恐听不真切。顾家二老哪里知道小女儿正在当贼,顾老爷掐了掐眉心,低声说:“九殿下才多大的人,往日从没接触过政事,自然不知陇右道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向陛下自清一个月内解决陇右道旱情和落草为寇占山为王的事。”说到这里,顾老爷沉沉一叹,“这芝兰玉树似的人物,可惜了……”
沈澈要去陇右道?!
如同被人扔了个炮仗,顾柔嘉脑中轰的一声炸开。她前后两辈子都不曾离开过京城,也不知陇右道是什么光景。但此前已从陆剑锋口中听说过一些,知道陇右道的旱情绝非一人之力朝夕间可以解决,更何况还有那些干着打家劫舍买卖的人。
她咬着下唇,只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腾,让她浑身都透着寒意。其中又听得顾夫人的声音:“老爷似乎很喜欢九殿下?”
“不过寥寥数面,又谈何喜欢?”顾老爷摆手,又是一叹,“这九殿下杀伐决断,若是假以时日,绝非池中物。长主又这样喜欢他,今上哪里会容?只是不想,陛下竟借着九殿下懵懂无知,让九殿下往坑里跳。”
顾夫人不以为意:“兄弟阋墙之事,这家里见得还少了?陛下这心思,可当真是绝了。分明知道长主在京中,还这般料理九殿下,也不怕长主吃心。”
“长主当年随太/祖皇帝征战四方,心术诡谲,谁又能知道她老人家是不是真心疼爱九殿下的?况且现下圣旨已经下了,我可不信安定长主不知此事。”顾老爷似是有些计较,声音渐次低了下去,顾柔嘉在外面愈发的听不真切,心却如同擂鼓一般,仿佛随时都要跳出胸腔。
不消细想,她也顾不得向母亲辞行,转身便往外面去。
坐在马车上一路出了京城,顾柔嘉按捺不住心中惶恐,只恨不能差上翅膀飞到沈澈身边去。如今天气愈发的晴暖,连空气中都带上了几分闷热。直至到了京郊连绵的小山外,方能觉得一丝凉意。顾柔嘉飞快的从马车下来,便小跑着往小山谷之中去了。山谷外溪流潺潺,和虫鸣声混杂在一起,浑然的生机盎然。
自幼娇养着,顾柔嘉没跑出多远便是一阵气喘吁吁。沿着细长的入口进了小山谷,迎面则见那座孤坟,看得出这些日子才被人添了土,想来沈澈最近来过这里,离坟茔不远处,自己在花朝节种下的花也抽出了细嫩嫩的绿色来。她便自顾自的取了小盆去打了一盆水,细细的浇在了那抹新绿上。
除了虫鸣和风声,山谷中不闻半点声音,想来沈澈还没有来。想到他要去陇右道,顾柔嘉心中伤感,只进了小屋。屋中一尘不染,空气里都仿佛带着沈澈的气息,她小心翼翼的趴在床上,将脸儿埋入枕头之中,贪婪的吮吸着沈澈留下的味道,四肢死死的抱住被子,好似一松手,就再也没有依凭的东西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呼吸也慢了许多。小山谷中本就比外面凉了一些,她紧紧抱着被子,背心渐渐泛出寒意来。她只将脸儿埋得紧紧的,并不去理这股子寒意。谁想床板忽的往下一沉,唬得顾柔嘉以为床塌了,还未叫出声,一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埋在枕头里久了,她小脸已然通红,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线一激,险些落下泪来。
背上贴上一个坚实而冰冷的东西,头顶旋即传来沈澈的低叹:“傻嘉嘉,将脸儿埋进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