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继位,还不到三个月,就给皇叔沈澈废了,三日之后,废帝暴毙,谁都知道是什么缘故,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而已。

顾柔嘉不认得沈澈,只知道沈澈在此之后把持朝政,虽不自行称帝,但立马对朝中大臣展开了清洗,不知多少重臣被革职抄家下狱,手段之狠,令人胆寒。那段时间,朝中风声鹤唳、人心惶惶,生怕给沈澈寻个理由杀了。顾柔嘉的姐姐和先帝的妃嫔一起被幽禁起来,顾柔嘉唯一见到的,就是废帝的母亲、先帝的皇后披头散发,被沈澈下令,在皇宫前的广场活活打死。

那时她高声呼喊,双眼像是充血了一样,怒骂着:“沈澈,你这乱臣贼子!你死有余辜!你对得起沈家的祖宗基业吗?!”

而后,城楼上有人传话:“摄政王有旨,当庭杖毙,杀无赦。”这个做过皇后、做过太后的女人,只落得个被乱棍打死的结局。

那血肉模糊的场景,让顾柔嘉至今想来都浑身发抖。

那时顾家虽然被贬,但到底保住了性命,顾柔嘉满心希冀的向郑轶求助,不想却看到了这新科状元郎的龌蹉嘴脸,让她恶心得要命。

因此,现在听到方才那少年郎可能是沈澈,顾柔嘉难免遍体生寒。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沈澈得权,以雷霆手段除掉障碍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他的手段,着实让顾柔嘉觉得害怕。

她忽的静默不语,小脸儿都白了几分,身子更是若有若无的颤抖起来。红鸾莫名其妙,关切的托住她的手肘:“二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有不适?”

“不曾,让红鸾姐姐担心了。”顾柔嘉回过神,对她露出一个笑容来,白着脸儿的小模样,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红鸾端详着她,旋即微笑:“那人即便是九殿下,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顾柔嘉还沉浸在方才的话中,一听红鸾言下之意,一怔,旋即看着红鸾:“姐姐什么意思?”

“九殿下不得圣心,在宫中如同透明人,都快弱冠之龄了,至今未曾封王,还住在宫里呢。”红鸾似有几分漫不经心,只是将顾柔嘉引进了门,顾柔嘉沉默了几分,想了想,还是问道:“也不避嫌?”

皇子们到了年龄都会出宫建府,一是祖宗家法如此,二来则是宫里都是娘娘们,深宫寂寥,难免有些不妥。以红鸾的说法,年近二十的沈澈竟然不曾出宫建府,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红鸾笑了笑:“要不怎么说九殿下是透明人呢?透明人,谁也当做看不见,看不见的人,有什么避嫌不避嫌的说法?连陛下这个做哥哥的都懒怠搭理他,更不说旁人了。”

红鸾语气轻松,让顾柔嘉听得蹙了蹙眉。前世虽然沈澈把持朝政,但这位摄政王之前的事就无人知晓了。纵然并不喜欢探听别人的秘事,但前世顾家没落之后,那份辛酸,顾柔嘉实在不想再试一次了。故而她深深吸了口气,佯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九殿下身为先帝陛下最幼子,又何至于此?”

“我在宫中时间不长,并不知此事。”红鸾蹙了蹙眉,又摇头浅笑,“宫中只知陛下无视了九殿下,却也不知为何无视九殿下。这其中的缘故,宫中既然都是讳莫如深,只怕连贵妃娘娘也未必得知。姑娘也就不要再问了,倘若是没有缘故也就罢了,若是涉及到了宫中阴私,刨根问底,是要出大事的。”

她早就该明白的,郑轶哪里是呵护她,他所呵护的,只是顾贵妃最钟爱的妹妹,只是顾贵妃能带给他的利益。

念及此,顾柔嘉小手紧紧握起,因为用力过猛,指节稍微有些发白了。她一语未发,纵然打了帘子,但也像是没有见到郑轶一般,明月有些不明所以,素日里姑娘要是见了郑公子,早就亲亲热热的上前去了,今日倒像是变了个人。纵然腹诽不止,但明月很明白,姑娘不拿自己当外人,这才能够跟姑娘玩笑几句,但主子们的事,可没有下人指手画脚的份了。因此,明月只是沉默的扶着顾柔嘉,并不说话。

屋中一时安静如许,仿佛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见一样。郑轶的斗篷很厚,加上地龙烧得暖,不多时鼻尖就渗出汗来。和顾柔嘉多年情分,郑轶对于顾柔嘉很是明白,也知道她是喜欢自己的,但今日顾柔嘉行止间极为反常,让郑轶有些不明所以,只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得罪了这小丫头。

别看顾柔嘉平时乖得跟只小奶猫一样,但要是惹恼了,这小猫爪子抓起人来,也疼得厉害。

“嘉妹妹……”郑轶并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当即叫了一声,还未说完,顾柔嘉忽然嫣然微笑,“啪”的一声将帘子放了下来,转身就进了内室:“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我们这里庙小,只怕是容不得你,明月,还不赶紧送客!”

明月闻言,也就上前来,郑轶深知顾柔嘉骄纵起来的模样,只当她是闹了小性子,也不理会明月,打了帘子要进内室,柔声道:“嘉妹妹是恼了我?我并非刻意扔下你不管,只是衡山书院是什么去处,不必我说妹妹也知道,如此良机,我绝不能错过,妹妹明白我的心不是?只要书院休沐,我定然回来与妹妹说话作伴,决不让妹妹感到寂寞。”

郑轶和顾柔嘉青梅竹马,即便是顾柔嘉的闺房,他也是进过的,只是随着两人年岁渐长,他渐渐也不进了。只是现下顾柔嘉似乎是恼了,若是不现在解释清楚,等他从书院回来,只怕顾柔嘉更不愿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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