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真一个激灵,顿时感觉被他攥住的那只手掌湿冷滑腻,让人说不出多想甩开。
她知道未采对厉莫从的情谊,毫不夸张地说,未采是为厉莫从而死,而厉莫从呢?
她想起提出要走时那轻看的眼神,可他给出的任务却一点都不轻,现如今她顺利返回,他却来了这一句话——
闹别扭?
什么样的别扭能让他的师妹接下离楼的任务,出生入死?
厉莫从就是这么将未采骗得团团转吗?
裴真心思转过,胃里翻腾了一下,呕吐感涌了上来,她另一只手扣住了厉莫从的手腕,抬头看向厉莫从刨根问底的眼睛,微微笑。
“我离楼与否,同楼主没有任何关系,楼里人才济济,不缺我和未英两人。”
她气息平稳,神态如常,可厉莫从仍然感到了她加快的心跳。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她并不是脸红地心跳,而是迫切地想摆脱他的意思。
厉莫从眯了眯眼睛,未采从来不会这样。
她果真不是未采,王焚说她那病来得奇怪,看来是真的奇怪透了,这根本就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除了这副身子还是这副身子,芯子已经换了?
但是换了谁呢?
她说她叫裴真,可他也派人问了,叫裴真的人有不少,可没有一个和她有关。
厉莫从说不清,只能将她归为性情大变。一个变了性子的人,对他来说可就不会像他一手养起来的师妹未采一样听话了,只要他一个眼神最多一句话,她就愿意为他出生入死。
不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人,留着没有任何用,他如今是冷名楼的主人,坐稳了冷名楼的位置,可没有心思再培养一个师妹出来。
厉莫从一笑,松开了裴真。而裴真离了他的控制,立时向后退了一步,拱手离去。
厉莫从看着,目光从那熟悉面庞的冷清神色一路掠过,看着她细瘦又挺直的背影,心里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浓重的好奇。
有点意思,他想。
......
裴真快步离开了捧月楼,未英还在门口的大石旁等她,两只手攥着,很是焦急,裴真朝他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刚走到未英身边,尚未开口,便听未英低声朝她道:“阿真姐,凉州来了。”
裴真看去,见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年轻人远远走来,通身透着冷气,面无表情地从二人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停顿,大步往捧月楼里去了。
凉州是厉莫从的开山大弟子,亲信地位丝毫不次于王焚,年仅十八便已经接手了冷名楼最为复杂的情报系统。
他在他们之后进入捧月楼,裴真不禁和未英对了个眼神,很有可能,厉莫从要将他们此次得来的情报交由凉州,送往那位金主处了。
只是到底如何,裴真和未英一点都探听不到,用未英的话说,凉州也算和他们年纪相仿,却从小便不愿意多说一句话,未英从来就没见他笑过,想从他嘴里探听点什么比登天还难。
裴真想想凉州那冰冷的样子,也不奇怪,总归他们现在交差了,只等着金主那边的说法。成或者不成,都不是她能担心得了的事。
带着未英回了同陕婆婆一起住的小院,陕婆婆正翻晒从山里采来的草药,见了两人赶忙拉了两人问话,两人把话说了,陕婆婆皱了眉头。
“但愿顺利才好,毕竟锦衣卫指挥使没探听出来消息,确实有点奇怪。”她说着,看了裴真一眼,“你可确定没被他骗了,若是他早已识破你的身份,故意说什么都没有,到时候被金主那边看出来,你便是离了楼,也少不得吃苦。”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不住叹气,“咱们这位厉楼主的手段,厉害着呢!”
裴真忙道没有,她不能说其实小豆子什么都跟她讲了,只能说些旁的安慰陕婆婆,陕婆婆似信非信,仍是叹气,裴真不想说这个,问起陕婆婆翻晒的草药来。
这一片山乃是庐山延脉,延续了庐山的灵秀风水,山上草木茂盛,陕婆婆常年无事,一年四季采了不少草药,现下两人快离楼了,便想着将这些草药晒一晒,捡点好的给两人带上。
未英听着她老人家厚朴、瓦韦地数着,实在按不下心里的话了,“婆婆,你跟我和阿真姐离楼吧,我们养你!”
陕婆婆一愣,这话,已经是未英第二次提了。陕婆婆是荣养的老人,早已不接任务,去留随意,想走立时便能走。
裴真道是,柔声道:“我同未英走了,您老人家也没个能说话的人,随我们去,岂不是好?”
陕婆婆脸上露出了犹豫,只是要摇了头,“咱们都是做惯了杀手的,出去能干什么?你们两个自去生活便不容易,带上我个没用的老婆子,更是拖累。”
她说这话不无缘由,冷名楼的杀手虽然功夫高强,可正宗的武林门派却对杀手多有不耻,杀手离开冷名楼,没有旁的一技之长,只懂杀人根本无法生活,要么重操旧业,要么穷困潦倒。
更麻烦的是,杀手离楼之后,不乏有从前手刃过的人家找上门来出气,即便是出任务杀的人,可一条命就是一条命,被杀之人可不会算这么清楚。
当年冷君冷成离楼,那也是找好了下家的。他侍奉的瑞平侯府没多久便没落了,冷成给那袁松越当了好些年近身侍卫,直到袁松越封侯拜将,才将他单送出了出来,做了百户,得了官身。
冷成不易,只是这份不易也不是人人都有。
所以陕婆婆不愿离开,她笑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