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修行路上走的越远,在花家这座临安半数修行之人打造出来的,融合了大殷百年收藏的囚笼里,只会更加命短。
此消彼长,长得不多,一消就消到了极点。
花家老爷不会跟自己丫头说,你爹大约只有一旬的光景看看你了,你爹等你从南边回来早就不在了,你爹连自己妻子都见不到就要死了。
你爹很快就要死了。
这些话,花家老爷打死也说不出口。
说不出口却不代表事情就不会发生,只是在自己死之前,花家老爷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许多许多,这点跟夏何在河边死掉的时候的心境有些相似。
不甘又无奈。
花家老爷怀着如此的心境,走进了誓言中不再踏入的禁地里。
见到了十多年前就变化极少的光景,花家老爷心里头有些感触,反倒是看到那口能延长自己寿命的井时,心里的感叹倒是少了许多。
花家老爷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禁地外面自己丫头刻的石碑上,歪歪扭扭的禁地二字旁边横竖多了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
花家老爷就连那口井水和禁地里的各种奇葩仙葩都懒得多看一眼,就看着石碑上歪歪扭扭的禁地二字就看了许久,看到最后还亲自走到石碑边上用手指细细描绘着二字,看字却像是在看人。
而旁边的划痕,花家老爷也盯着看了很久,同样是在看人,只是前者看得喜悦,后者看得反而神情愈发凝重。
凝重到了极点,花家老爷的脸色已经比起之前在书房别院的沉郁好不了多少。
刹那间,花家老爷身后那几株仅剩的奇葩无风自动,几颗缀在儿几乎要破“土”而出。
这般与人之外的万物沟通,万物皆拜我为尊的本事理应是荒原上的修天地大道的修行者才有的奇妙法门,可如今出现在一个废掉自己修为的花家老爷身上,实在是有些叫人匪夷所思。
可是花家老爷丝毫不顾自己身后的事,全神贯注看着石碑上的划痕。
陡然间,花家老爷眼中有影像飘过,一些是池上无故生出业火,池里有鲤鱼儿徘徊挣扎,是他自己多年前在花家百里开外的地方见过的景象。
还有一些又是他从未见过的风光,那些风光看得并不如何真切,只有破碎的场景,花家老爷一眼望去,却也只看得到一半的风光,那半撇风光里,有一棵老槐树,有看不清多高的山,有血,也有泪。
若是殷槐也在花家老爷身边,看着这半撇风光,也许能记得那棵老槐树是自己羊角小镇的家前面的那棵,其他的则全是来自于那个不知缘起,只能带来悲伤的梦里。
划痕在花家老爷的眼中渐渐失了神采。
直到那些划痕真正失去其中内涵的时候,花家老爷才收回了目光。
同时,花家老爷心里某个地方的信念更加坚定了几分。
所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他眼中的那个夏家公子算得上是财源深厚的暗藏的富家翁了,只是光有财源,却没有捞上一笔真正珍贵的福缘的福气,从马栏子那堆破烂就能看出。
现在也是如此,另外一桩天大的福缘,被那个不惜福的小子刻在了这块石碑之上。
花家老爷心里笃定,那个财源不浅,福缘留不住的夏家公子身上必定还有一桩天大的福缘,只是那不是他的福缘,而是旁边的人,比如自己的福缘。
那分血里来血里去的风光料想是某位以杀为道,杀性杀心都到了世间罕见的地步的大修行者留下的,只叫后世有缘人能够看一看那里的风光,采取几分他修行路上的灵韵,走上一条以杀正道的路子也好,或者是借他山之石来规整自己的修行道也好,总归都是不浅的福缘。
只是很明显那个手里握不住福缘的小家伙,只是把那寄托大道的载体当做了宝贝,反而将其中真正的宝藏一刀一刀刻在石碑上,实在是有些可惜。
花家老爷想到此处,又好好收起了自己的可惜,要不是从那个夏家公子手里落下了些福缘,他这个寿元不过一旬半旬的埋了半截身子的老人,还能见一眼修行路上的无尽风光?
转而又开始可惜起自己起来,半旬一旬的光景,看了也只是白看,那个打算再后世留下自己半点印记的杀道前辈想来更是应该可怜可惜。
叹息可怜了半晌,最后又回到了那个握不住福缘的夏家小子身上,倒不是觉得他更加可怜,只是恰好看见了那个少年的身影出现在石碑后,从那条马栏那边的小路上走来。
自从殷槐找到那个自以为是好方法的凿字修行之后,少年好几日都泡在花家禁地里,说是说花家禁地里,但是殷槐却一直恪守着某些规矩,不曾踏进禁地半步,只是站在禁地外面的那块石碑边上,辛苦凿字。
字没凿出个形状来,倒是把那块石碑上的两个字之外的地方凿得有些难看。
好在这两天,夏何故意放慢了自己凿刀痕的速度,由开始的追求石碑划痕还见峥嵘就补上一刀以证少年手下的刀更快更强,再到现在的不求更快,只求更稳。
少年的修行之路实在是浅薄,也不清楚自己这番变化误打误撞之下倒也有些额外的作用,且不说深思熟虑之后的一刀比得上之前两刀甚至三刀,炼化成的真元,散去的清和沉淀的浊比起之前都品质好上了不少。
就只说那块石碑的想法,若是还是之前胡乱划一刀,想着就随意来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