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殷的槐树,大殷的孩子
……
人生若只有初见,大殷西北角的少年一天之内遇见了两次初见。
一次是在平日里时常去的羊角河边,在河边遇见了个调皮的可爱的小姑娘,遇见了个以后被他当作误了终生的初见姑娘。
他知道那个小姑娘叫做夏小怜,是北边荒原来的人,要到南边的春阳绿水里去。
那些都是那个喜欢说话,说起话来也很好听的小姑娘自己告诉他的。
他却没有告诉小怜姑娘自己是谁,因为他不愿招惹些麻烦,从荒原来的人要到大殷临安去,不是因为麻烦那会是因为些什么?
他不知道,似乎也不想知道。
只是虽然不喜欢麻烦可是当小姑娘拉着他的衣角,用那双明亮带着水光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河边的少年心头生出喜爱和怜惜的同时,却又泛起了不知来自何处的悲伤。
然后,他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当小姑娘还是低着头,依旧是那副惹人怜惜的表情诉说自己在等自己的哥哥时候,少年沉默了半晌,然后把小姑娘领回了家里。
再然后,少年就看到了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最得意的笑容,还有一匹骨瘦嶙峋的老马离开时充满同情的目光。
……
今天的夜似乎格外的明亮。
月亮透过厚厚的云层落到了大殷偏远西北小镇北边的一角,这里有一座小小的院落,院里还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槐树,平时的月亮似乎没有这么明亮,平日的月光也都只有老槐树独自享受。可是今天的槐树下还多了个少年郎。
听说,荒原上的月亮更明亮更圆润些,听说荒原的月亮伸手便能触到,不知是不是今天的大殷有位来自荒原上的客人的缘故,今天的月似乎也比昨夜更加明亮,更加圆润些。
荒原来的那个小客人霸占了少年的本来就算不得大的屋子,所以少年只好倚靠着槐树对付一夜,好在已经日子快要到槐树开花的时候,老槐树上已经能够隐隐看见点点淡黄,算不上太凉,而且今天夜晚从南方吹来的一阵风,吹得那些槐花好像尽数开放了似的,淡淡的槐花香弥漫在笼罩着月光的小院。
在槐花香中打盹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月光下的槐树阴影处的泥土似乎多了一点湿润,少年头仰着望着月亮,眼中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只有转瞬即逝的惘然和随之而来深深的失落,少年从从梦中惊醒。
那场梦与月亮无关,与荒原无关,也与屋内的那个霸占了自己房间的小姑娘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是个支离破碎的梦。
支离破碎既是指那个梦里的世界是一片支离破碎,也是指那个梦本身也是支离破碎的。
少年只记得自己做了个殷红的梦,与荒原某处盛开的大片或小片的梅花不同,那是纯粹得但是浑浊的红色,红的是河,河里飘着些白骨。
在支离破碎的梦中传来了支离破碎声音,是一个小姑娘。
“哥,小满才不怕哩,小满很欢喜哩……”
小满是谁?哥是指自己吗,那片红殷到底来自何处,梦里的是不是便是现实?
梦里的少年看不见说话的小姑娘,只看得到殷红而浑浊的河流边无数人在哭,在不远处的河的源头有一束光明,那是这片殷红世界唯一不同的颜色,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梦中的少年心里生出无尽的悲伤,伸出手想要去追逐那片光明。
他来不及多想,心头涌起的似要把心都要割得支离破碎的悲伤,悲伤到了极致悄无声息,掐住了少年的脖颈,把他从梦里掐醒。
于是少年睁开了眼,望见了与梦里看到的红色完全不同的月光。
只有滴下去的泪水还沾着梦里的血色。
少年睁开眼便忘了自己在梦中见过的一片红,便也忘了那句支离破碎的呢喃,只是那份把心都要割得支离破碎的悲伤却依旧还在,愈发浓烈。
可是那份悲伤却不知落到何处,他甚至忘记了为什么悲伤。
只是眼角依旧的湿润还在提醒着他,提醒他要记起一些重要的东西。
少年想起的还是自己的梦,只是那个梦究竟是什么,他睁眼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记得,那个带来悲伤又悄然消失的梦。
荒原来的客人不仅带来了明亮的月光,也带来了荒原的寒风,吹得那颗很老很老的槐树飒飒作响,吹得少年心口冰凉。
少年望着那轮明月,好生悲伤,他想静静,他想出去走走。
少年走过了屋前的那段矮篱,绕过屋前的槐树,沿着月光下的似水渠的小路往北方走着,他只是走着,便来到了河边。
这条蜿蜒的小路走过许多次,所以他走得极快,还有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他愈走愈快,快得像是在逃离那片老槐树下的哪滴沉进泥土中的泪。
他再见到了那条羊角模样的小河。
月色下的羊角小河本应该宁静,只是现在却不知道是何人在河边吟唱些什么。
那是哪家的少年在唱歌?
“天地生我自由人,我欲驰骋不由天,稚子童稚煮血肉,无尘无垢行赤子;而立修正明事理……”
少年加紧步伐,于是见到了月下的那位青年。
青年从北边来,要到南边去,手里提着剑光似水的剑,手里捧着乌漆嘛黑的书,青年正在淌河。
少年见到青年的时候,青年便也看到了少年。
他笑着道。
“你好,请问这里是大殷吗?”
当他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