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哎哟哎哟。
桌凳又被挪到了树荫下。
秦嬷嬷和张嬷嬷气喘吁吁的站定,一把解下缠在腰间的汗巾,不住的擦拭着从额头滚落的豆大的汗水。
“饭菜和茶水都凉了,快去重新热一下。”
“再把木樨香点上。”
“那边的茉莉好香呀,给我摘一捧。”
但裴舒的心肠委实毒辣,仍在那儿可劲的作妖,
直到把她俩折磨得快要口吐白沫了,她才良心发现,柔声道:“你们是前两日才被调过来的,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未休息好就忙前忙后、不辞辛劳的照顾我,着实是令我感动得紧。不如咱们今日就别在意主仆之别了,坐下来,一道用饭可好?”
“不!老奴万万不敢啊!”
“做人奴婢的,只要在一旁站着伺候就是了。”
大热天的,两人愣是打了个冷战,慌慌张张的拒绝道。
她俩甚至都忘了冲裴舒摆谱,一说话便是奴字不离口,态度那叫一个顺从和卑微。
“哦?也好。”
裴舒轻轻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如蝶翼扇动。
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就站着罢,由我来喂你们。”
只可惜她们高兴的太早了。
裴舒的语速极快,手上的动作更快,利落的舀了勺老痰拌稀粥,嗖地递向用洗脚水泡茶的张嬷嬷,“来,啊,张嘴。”
“六娘子,你莫要折煞老……奴……了!”
张嬷嬷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张大嘴,胡乱的摇着头,竭力推拒。岂料此举正中裴舒的下怀,当即被塞了满满当当的一嘴,熬得软烂的米粒和稀汤顺着喉咙哗啦啦的往食道里流,夹杂着一股黏稠而怪异的口感,令得她连杀了秦嬷嬷的心都有了。
此外,她还很想吐。
可是……她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里头的痰……实在是太滑了,太有韧劲了,咬不断,嚼不烂,早一马当先的糊在了她的喉头,不上不下的……似乎,只有抠出来才行……
“请用茶。”
裴舒心满意足的欣赏了张嬷嬷恶心到爆的表现,然后笑盈盈的端起茶杯,不由分说递到了秦嬷嬷的嘴边。
“老奴不渴,还是六娘子自己喝吧。”
秦嬷嬷吸取了教训,忙将脸扭到一边,避过了裴舒粗暴的投喂。
然而裴舒早有了准备。
那边秦嬷嬷的脑袋刚扭了扭,她这边便跟着调转了方向迎上,同时左手顺势一钳就捏住了秦嬷嬷的下巴,右手则配合着往前一送,把茶水硬灌了下去,没有浪费一滴。
放了一夜的洗脚水……脚后跟泡软的死皮……老张家的那双出了名的臭脚……袜子里捂得臭烘烘的汗液……
秦嬷嬷顿觉生无可恋,然后便心有灵犀的生出想要宰了始作俑者的念头。
“味道如何呀?”
而裴舒微笑着拍了拍手,看着她俩,问道:“看你们的表情这么,想来味道是不会差了。”
“六娘子,你是故意消遣我们的?”
“我们好歹是在娘子跟前伺候过的,你却如此无礼,等同是打娘子的脸,忤逆不孝!”
两人又不是傻瓜,眼见着闹成这幅局面了,心里自然有数,晓得裴舒从进门起就没安好心,当即怒不可遏,卷起袖子就扑了过去。
“六娘子,你这般目无尊长,不懂礼数,不思悔过,难道就不怕阿郎寒心吗?”
“今日我们就代替阿郎和娘子,好好的教训你!”
她俩摩拳擦掌,准备左右开弓的扇裴舒一顿大耳刮子,并颇为懊悔自个儿一早没有这么做,白白受了那些腌臜气。如今打就打了,裴舒即使是哭哭啼啼的跑回延寿坊告状也得花上一两天的工夫,到时候巴掌印已经消了,看她拿得出什么证据,同时自己再理直气壮的说她是在诬告,好让娘子借此由头再修理她一顿。
“是么?”
面对这等气势汹汹的阵势,裴舒竟然是不退不避,神情里带着漠然,下巴微微抬起,宛如一只高傲的天鹅。
“嘤嘤嘤嘤嘤!”
可这只天鹅忽然垂下头,柔柔弱弱的哭起来,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成串成串的落下,看上去煞是可怜。
“小贱人,这下知道怕了吧?太迟了!”
秦嬷嬷不无得意的想道。
“不对……她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张嬷嬷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安。
“啊?那个天仙一样的小娘子哭了!”
“刁奴!还有没有王法了?”
“真可恶!”
“还好我们来得快,不然小娘子就受委屈了!”
而这种不安顷刻就成了现实。
只见花丛后、树上、草堆里、屋檐下就跟变戏法似的呼啦啦钻出了一堆年轻的后生,个个都义愤填膺,紧紧攥着青筋暴起的拳头,骂骂咧咧的冲过来,按住她俩就是一顿胖揍。
他们都是来偷看裴舒的。
先前裴舒上楼进了屋,碍于礼法和颜面,他们自是不好跟上去偷看。可后来她在小花园中现身,他们哪有平白错过的道理,顶多是犹豫半刻就飞快的往这边凑,而且都抱着赏月的良好心态,不拥挤,不插队,不喧哗,很有风度的互相打掩护,没有让秦张二人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嘤嘤嘤,我的命好苦……她们是我继母派来伺候我的,凶巴巴的……在我的粥碗里吐痰,往我的茶水里扔脚皮……我不肯,她们就要打我……”
裴舒以袖掩面,双肩微颤,哭得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