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洋场华灯初上,梁湾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警局门口的大灯晃得人头晕,她抬手揉了揉肩膀眉头紧锁。

最后那具尸体她花一个小时缝好了皮肉,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她又给他收拾了一下衣服,贴身的衬衣口袋内放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笑得很甜的姑娘。

无名无姓。

这样很私人的东西转交给一个男人,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可惜了。

生命稍纵即逝,这样鲜活的爱情到头来只剩唏嘘。

她抬手招来黄包车回家,这里是法租界,灯火辉煌之下一切都透着平静祥和。

她租住的公寓半新不旧,主要是离警局比较近。往常下班早她会走着回来,今天不行,一来太晚,二来她鞋子坏了。

脚上的鞋子断了底变得不太跟脚,塔拉塔拉打得脚板疼,梁湾扶着楼梯上楼,抬手的时候肩胛骨带动了后背上的皮肉,拉扯得后背闷疼。

今天真是糟心的一天啊!

洗澡的时候一照镜子,脊椎骨附近青紫一片,在热水刺激之下,右肩慢慢浮现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浴火重生一般的火红,随着羽翼一点一点跃出来就好像要从她的肩头飞走。她反手摸了一下,是自己的皮肤纹理,这东西就像是从她的血肉里长出来的一样,遇热而显。

她知道自己是被现在的父母收养的,也曾经纠结过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要抛弃她。

可是现在不会了,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耐心来接受这个世界赋予她的不一样,就好像她一个堂堂留洋归来的医学生却误打误撞进了警局做法医一样。

呼,扭着身子涂好药酒穿上浴袍,客厅里放着的音乐正好一帧跳完,她关上唱片机压住想抽烟的冲动,泡了一杯咖啡。

手边放着她从警局调出来的所有关于九门的资料,随手翻了翻大概十来张。

她以为这所谓的九门就跟现在横行霸道的青帮或者漕帮一样,养着小马仔靠打家劫舍拦路抢劫,做不法生意为生。

事实上他们很规矩,做着古玩鉴定收藏拍卖的生意,开饭店做贸易办洋行。

梁湾大概翻了翻,里面提到的九门是一个沿袭下来的称呼,原本确实是九姓之家,慢慢的人丁凋零加上时局缘故,有名有姓还在上海滩活跃的也只剩那么几家了。

上面还隐晦地提到了九门原本的谋生手段,倒斗。

梁湾合上资料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两年前师父跟着出现场后来就再也没回来,同时失踪的还有警局另外三名同事。

那现场她后来去过,在一片坟场里,地底的泥土也是红到发黑,如同浸了陈年的血。

案子后来一直压着成了无头案,渐渐地别人也都忘记了,只有她,从来不敢忘。

那样浸了血的泥土她今天又在九门人身上看到了,他们跟当年的事情有关系吗?

彼时新月饭店灯火辉煌的办公室里,张日山也在翻看梁湾的资料。

一个留洋归来的医学高材生去做法医本就让人奇怪,对方还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人,这里头就更耐人寻味了。

翻了一页他的视线落在一桩陈年旧事上:她师父跟着三个同事出一个现场,下落不明。

“罗雀。”

罗雀正在摆弄一根亮闪闪的鱼竿,听见声音便手腕一翻将鱼竿收好走过去,“会长。”

“看看这个。”张日山把资料推过去,罗雀飞快扫了一眼。

“这件事我记得,当时死了两个霍家人,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被一个放羊的发现给报到了警局。后来警察来了霍家就没敢动,结果第二天传出消息,四个警察还有两具尸体都不见了。”

“为什么我不知道?”张日山往后一靠倚着椅背眉眼瞬间冷清下来。

“会长,您当时还没有出来主持九门的事务,而且这件事是霍家私底下瞒着九门的行动,她们自知理亏没有大范围宣扬。”罗雀看了一眼首页上梁湾的名字,还有旁边配的照片。

这事儿跟那个法医有什么关系?

“去霍家问清楚这件事,死了人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张日山说着把资料收拾好放进桌子里。

有人敲门,得了允许坎肩开门走进来,“会长,杨好今天离开警局后先是去了一趟当铺,又回家待了半个小时就离开了。现在还没回去。”

“当的什么东西?”张日山听见当铺二字稍稍愣了一下。

“一块女式怀表。当的钱杨好都留给了奶奶,之后借口要回警局值夜班就走了。”看得出来杨好跟奶奶相依为命,把钱都留下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跑路吗?

“派人继续盯着,只要他出现就把人带回来。”张日山指尖无意识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

罗雀瞧见了,赶紧冲着坎肩摆摆手,二愣子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想干嘛,罗雀只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转身拽着坎肩告辞离开了。

“你拽我干什么?我还有事儿没跟会长说呢。”坎肩挣了一下,竟然没能从罗雀手底下挣开,“怎么,你想跟我打一架?”

罗雀翻他一眼,心说真是个傻子,“我没功夫跟你打架,会长要去祭拜佛爷了,你识相的话就别进去打扰。”说完他拍拍手转身走了。

坎肩站在门口挠挠头,觉得罗雀那小子说的很有道理,他还是别进去触霉头的比较好。

夜色深沉下来,杨好气喘吁吁地溜着墙根翻回了家,院子里漆黑一片唯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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