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琳的担忧倒是多虑了,很快他便听出来人步履杂乱无章,足有七八人上下的样子,等到来人进了大殿,他不禁一笑,心说原来是个老爷出行,瞅那顶戴样式,大概是个知县吧?此地距离昆明不远,莫非是去拍福三哥的马屁?被他们吓了一跳,小爷倒是有点杯弓蛇影了。
“老爷别急,咱们离着昆明还有几十里,今儿晚说甚么也能到,三爷刚到昆明不久,怎么也得多待几天……”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说道,却被那圆脸老爷一瞪,吹着嘴角两撇小黑胡子叱道:“你知道个屁,三爷是我本主,他那脾性我知道,最是闲不住的性子,无事还要找点事做,何况万岁爷派他过来劳军,指不定现在已经去云南了,咱们知道的消息晚,我估摸着这次去得扑空!”
三哥真的去了云南么?和琳更加了解福康安的性子,知道那圆脸老爷说的不错,本就担心的问题不禁更加不安,暗道我千辛万苦过来找他,万一错过,难道还要在昆明等他不成?他那脾气,指不定啥时候回来呢。
正自烦闷,瞥眼见郑彩蝶也支愣着耳朵听那些人说话,和琳心里不禁一动,“莫非你也是去找福三哥的?”这念头一经冒出,便越琢磨越是那么回事,不由便对郑彩蝶多了些留意。
忽见郑彩蝶面露喜色,略一凝神,发现原来那师爷说道:“这条路是去永昌最近的一条路,三爷即使去前线,按老爷说的,他也应该走这条路才是,所以我倒觉得咱们这次不会白跑……再者一说了,就算咱们见不到三爷,老爷好几百里路的来见本主的事也能传到三爷耳朵里,咱们便不算白跑。”
这次那老爷却没反驳,拇指和食指细细的拈着胡子,点了点头,“算你说的还有些道理,烧水做饭吧,早吃了早走!”
一时便听那师爷吩咐下人们“你你做什么,你你做什么,你你你又做什么……”找水的,埋锅的,淘米的,吩咐的井井有条。
听他们说到吃的,和琳肚子里不由咕咕直叫,便没心思再琢磨郑彩蝶的目的,想着一会儿要不要表明身份,去冲那些人要些吃的。犹豫之间,却见那老爷闲着无事,踱着方步走了过来,看看自己,又看看郑彩蝶,突然冲郑彩蝶一笑说道:
“所谓萍水相逢,皆是缘分,本官李成安,乃是都匀的知县,瞧姑娘你神态不俗,不敢问……”
他想弄些斯文,却被郑彩蝶出言打断:“原来是李大人,民女彩蝶,这厢有礼了。”说着蹲身一个万福,果然中规中矩。和琳却在奇怪她为什么没有透露自己的姓氏,正自迟疑,忽见郑彩蝶飞过一个眼神,心中有些了悟,一时间却分辨不清到底悟到了什么。
李成安也注意到了郑彩蝶看和琳,有些不明白如此俏丽的一个小丫头为何要守在这么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旁边。同时,他虽没什么才能,不过先在富察府当奴才,又外放为官,也算见多识广,颇有些眼力,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些与众不同——什么自称民女,看她那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七品父母放在眼里,一时间倒不敢放纵了,试探着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看你们的样子……小兄弟受伤了么?”却是瞥眼间看到了盖在和琳身上的血衣。
和琳受寒晕倒,郑彩蝶自然不会弃之不理,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偷着进庙发现秃子等人已走,这才将和琳弄回大殿。见他一个劲儿的打摆子,她一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大小姐也没有办法,只能想着方子为和琳取暖。这个时候她已经明白了晚上摸到的是那个矮个子老五的尸体,已经顾不得害怕,将衣服拔下来,连和琳曾经用来擦拭血迹的衣服都没放过,一古脑拿回来,生火烤干了盖在和琳身上,又用树叶接了雨水喂和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捡回了和琳的性命。
见李成安看那血衣,郑彩蝶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瞒老爷,这血不是他的,乃是另有其人,若非是他救我,民女早就死在了山贼手里……”
“山贼?”
“是,尸体就在庙后灌木丛里!”郑彩蝶坦然说道,接着淡淡的柳叶眉一蹙,“人是我和他合力杀的,大人若是……尽可将我二人抓起来!”
和琳没有插嘴,一直在琢磨郑彩蝶的用意,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便也点了点头,算是给她做个注脚。
就算你们杀的是山贼草寇,可毕竟杀了人,也用不着这么理直气壮吧?李成安被郑彩蝶搞晕了,视线从郑彩蝶身上挪到和琳身上,又从和琳身上,挪到郑彩蝶身上,迟疑了片刻,突然哈哈一笑:“山贼害命,人人得以诛之,你们为民除害,本官感谢还来不及,怎么会抓人?姑娘玩笑了!”
这回轮到郑彩蝶发愣了。她本就是为了见大清高官而来,闻听福康安就在贵阳,这才辗转过来寻找。当初她也去找过杨应琚,却碰了壁,非但人没见到,还白掏了一千两银子,还把一个侍女也给搭上了。到现在,她已经对大清的官员有些失望,已经打定了主意,心说若是再见不到福康安,就回去,与自己的城池共存亡。
刚才一见这个李成安,她便开始打主意,心说既然你也是去见福康安,我就承认杀人,你抓了我,总得带我走吧。到了贵阳,依照我这姿色,怎么也得让你那主子福康安见见,势必不会直接交给别的官员——你过来搭讪,还不是看重了我的相貌?只是,为什么你又不抓了呢?
“谢到不必,李大人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