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维摩山门,就发现从前设在山门口的迎宾阵已较从前更加复杂,不禁啧啧称叹:老头儿这几年怕是古怪脾气更胜从前。

这迎宾阵从前阵风温和,一草一木皆是温柔诱导入阵之人回到原路,若是普通山野樵夫,不过是认为自己记错路,原路返回罢了;而有心之人则自知自己不受主人欢迎,识趣的自然打道回府;再有想强行破阵之人,也不过多困他几日。

而如今这迎宾阵少不得添了几分戾气,走错步法也有不知哪来的树枝狠狠抽打,料想那些心存不轨之人有的苦头吃。

进到药庐,看着熟悉的牌匾,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这破匾从前我就不大喜欢,字儿丑的能跟我姑奶奶媲美。一直琢磨着要换,没成想竟存活至今。可谓是世事无常。

我看向身旁的萧云枫:“你说老头待会儿会不会给我弄个惊喜欢迎他八年不见的小徒弟?”

萧云枫脚步一顿,说:“你可以试试。”

我惊到:“你什么意思?”

他已经转过身决定不再搭理我了。

我转念一想,试试就试试,老头子那几下我还不知道?

于是定下脚步,气沉丹田,大吼一声:“老头儿——啊不师父——不肖徒苏遥出关啦——”话音刚落就听得我背后有火石炸裂的声响。

“砰——”

我一惊,连忙回头看,只见得药庐那牌匾登时炸的灰飞烟灭,木屑乱飞,还有诡异的丝带彩纸飞出,看的我一愣一愣。

然后一只八哥飞到我肩上,大叫道:“恭迎苏遥小姑奶奶出关,维摩山从此再无宁日——”

药庐中人被这一声巨响引了出来,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我:“……”

萧云枫:“……”

我:“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谁了。他人呢?”

萧云枫冰块似的脸上终于呈现出一丝裂痕,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还在山下,临走时算准了日子将东西藏到了匾额后。”

“那只八哥一月一次要在匾额后藏物件,对‘苏遥’二字训练过,你刚刚大喊那一声就此触发机关——那是个八哥重量触发的机关。”

也是为了整我废了不少心思。我一边佩服叶岚的无聊程度与日俱增,一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帐。

“一回来就这么大阵仗,你这是要重修药庐么?”熟悉的声音想起,后院走出一长髯灰袍中年长者,手上握着一卷医书,正是我八年未见的师父大人。

“师父——”

老头并不看我一眼,只对围观众人喝道:“都看着干嘛,把地上东西扫扫,赶紧散了,药庐是这么没规矩的地方么?”

众人连忙称是,四下各做各事去了,行来过往,均是井井有条。我想起从前师娘在时,山上虽管理虽同样条理分明,但山上从来都是一片祥和,想至此处,忽然又是一阵感叹。

“师父——”

他转身对着我身后的萧云枫说:“叶岚这小子临走时还交代了什么,去后院把他准备的牌匾拿出来,梁上无匾,成什么样子?”

萧云枫点点头,转身进了后院。众人也作鸟兽散,方才还人满为患的前院立时只剩我与老头站着。

尴尬的是,那只八哥还在我肩上,扯着嗓子叫唤:“恭迎苏遥小姑奶——”被我一把抓下,朝背后就是一个长投。心中默念:莫怪莫怪,远离是非,保命要紧。

老头子看着我滑稽样子不置可否,对我抬抬下巴:“跟我走吧。”

我识趣的闭上了嘴。跟着老头进了药房。

这是老头子的起居室,位于药庐的乾位所在,从前是他与师娘一同居住。却没想到,师娘过世这些年,老头子竟然还住在这里。

一进门,熟悉的药材味道扑面而来,我才真实的感到,原来我真的回到了药庐,那在不悔崖度过的八年,正在远离我。

老头子进了药房,也不停留,直接领我进了里间。

这里间从前是师娘常呆的地方,那时候老头子常年泡在药房研习医术,师娘就在里间做些针线活计,工作间隙,两人时有相视一笑,默契非凡。

因而我常同叶岚讨论:这两人这么些年,倒是相看两不厌。实在是腻歪。

如今里间已改为佛堂,长几上供着几尊佛像,正中一灵位,正是写着苏冯氏素素的名讳。

老头自己先给师娘上了三柱香,转身看我:“给你师娘上柱香吧。”

少不得恭恭敬敬从香案上取下三柱香,给师娘拜了拜。那灵位此刻一尘不染,一看便知是有人时时勤拂拭,此人是谁,不言而喻。

拜完师娘,老头坐上旁边卧榻,自己给自己斟了一壶茶,慢条斯理的饮着茶,就这么看着我在屋里站着。

我实在受不了这么傻站着,硬着头皮对老头子说:“师父有什么指教么?”

老头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八年,生个娃子已经会背《本草》了。说说,这些年悟出了些什么?”

我苦着脸对老头说:“大概就是天地自然,阴阳八卦,生死由命,世事无常,天地玄黄一类的吧。”

老头眉头一竖:“你再胡诌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轻功呢?”

“练着呢。”老实答道。

老头脸色稍霁“易容呢?”

“没落下。”头低的更深了。

老头点点头:“其他的我不再过问了,只这两样你若是丢了,我打断你的腿。”

我心中一恸,眼眶不禁有些湿,连连称是。

老头这才再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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