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麝云道:“这里还有一份讣告。”
孙少卿接过一看,上书:
“不孝男等何守礼罪孽深重,不自殒灭,祸延显考何先首尊恸于乾元一百三十四年六月三十日寿终正寝,距生于承颐三百七十一年九月初八吉时,享年二百六十一岁。不孝男何成筹侍奉在侧,亲视含殓,尊礼成服,遵父命谨定于乾元一百二十一年七月初八葬于华山落雁峰,十五日接三,二十二日唪经。叩在恭候,亲世友赐奠哀此讣,孤子何守礼等泣血稽颡。”
孙少卿抬头一望房梁,陷入了沉思。原来是何其芳殁了,他不死倒不正常了。文其风看中这个位置这么多年,何其芳贵为宗主,受尽他折辱。文其风能忍他十二年不动手,倒是莫大的恩赐了。
卢麝云道:“师尊有令,此番便由孙师兄代表我昆仑前去吊唁。一旦何掌尊下葬,师兄必须在中元节前回宗门祭祖,绝不能延误。时间紧迫,还望师兄好自为之。”
冯晋道:“我与师妹商量好了,我先归家,此处就在华山脚下,师弟你先去华山吊唁,等到七月初八我会派毕文轺车来接你。”
孙少卿叹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们都安排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的弁服都准备好了吗。待我沐浴,这就动身。”
冯晋笑道:“这还用你说,师妹早就带来了,说着倒也饿了吧不如先咥饭罢。”
关中人都喜欢把“吃”说成“咥”,此说法自周已有之。当年沣镐二京的周人没给秦人留下什么,倒留下这么一句古话。说出来倒好像是回到了两千年前的镐京了。孙少卿自小南疆长大,第一次来长安,故而笑道:“那我等倒要掰个馍,啃个锅盔,才不虚此行。不然回到宗门,师兄弟笑话我白来关中了。”
冯晋笑道:“有的是有的是,来,还请孙三爷挪玉趾移步大厅。”最后那句话倒是在开玩笑了。孙少卿心情倒好,也开句玩笑道:“冯爷折杀我了,还是冯爷先请。”说到这里,他突然想了卢麝云。他问道:“卢师妹,为何师尊这次居然叫你来传话。”
卢麝云淡淡地说:“因为此番我要回家祭祖,师尊是同意的。”
孙少卿诧异道:“如此,你便不回去了?”
卢麝云皮笑肉不笑道:“哼,师兄,我是有家的人,敢问师兄父母安在?”
这句话说得不像人话了,几乎就是没有把孙少卿放在眼里。孙少卿顶过去道:“兴许是你家里死了人,师尊怕你伤心,没敢告诉你,只是要你回去呢。”
卢麝云一时气急,骂道:“你说什么!”
这时,江南春突然闯进来一行人。他门一行七人皆为身材颀长之男子,着一袭白色道袍,镶嵌在高高的天平冠上的无瑕白玉熠熠生光,气质非凡,明显大家风范。最后一人手里牵了一根牛皮绳子,牛皮绳子的另一头捆住一个身材十分瘦弱的女子,她头发凌乱,脸上一团一团的泥巴灰尘,一身衣裳又破又脏,明显是被那帮人折磨,许久未曾更换。她小腿上胳膊上脖颈上布满了淤伤,尤其双脚还带着沉重的脚铐,显得更为楚楚怜人。
冯晋瞟了一眼,轻声道:“华山镇岳祠的人。”
当年道门诸宗流行阴阳五行学说,无论服装制式,修葺殿宇,出行远游,婚丧嫁娶,都要契合阴阳五行等诸般规则。尤其是衣服制式,绝不能乱了套。例如,衡山祝融宫上至掌尊下至外门弟子一律穿红衣,契合衡山属正南方,是朱雀陵光神君管辖,是火命,故而全是红衣。西岳华山镇岳祠,属正西方,为白虎监兵神君管辖,是金命,所有华山宗人都穿白衣。还有洞庭君山宗,虽然属于南方却不是南方正统,而且背靠洞庭,水火命,穿紫衣。唯独昆仑的衣服制式是元始天尊传下来的,一切皆契合先秦诸侯士大夫制式,显得与道门其余诸宗不同,着黑色弁服,特立独行。如此种种,严格规定,不一而足。此地毗邻华山脚下,而且这行人这般行事,无惧江南春主人,直接就闯了进来,因此冯晋猜测,这些人绝对是华山宗的。
为首的那人看着身份要高些,他的道袍袖子上还滚着金边。他环视了江南春里面的人一眼,没看出什么好歹来,于是对后面的人说:“带上来。”那最后一人听罢,将此女直接就扯了上来,那女的被拉的疼了,只好轻轻叫了一声。为首的华山弟子没好气的踢了她一脚,正好踢中她腿肚子,她顺势跪了下来,那华山弟子怒道:“你叫春呢!不要脸的贱货。”那女的不敢答话。
正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孙少卿见罢,不忍心见她受欺凌,正想上去动手,冯晋拉住了他,道:“少卿莫急,你且稍待。”
那华山弟子道:“起来答话。”等那女子慢慢站起来,那耀武扬威的华山弟子指着厅内众人道:“看看,有没有要找的人。”那女子低头不敢看。这时那华山弟子彻底怒了,直接扯着他头发往下拉,硬逼她抬起头来,这一次她一声惨叫,还是扬着脸,环视了一圈,眼光直接落在孙少卿身上,她抬手指着孙少卿,那只手伸得笔直笔直。她说了一声:“就是他!”
那华山宗七人冲过去将孙少卿团团围住,孙少卿道:“列位这是何意?”
那袖子滚着金边的华山弟子道:“敢问阁下是否见过这位女子?”说罢指了指那被囚住的少女。
孙少卿道:“没见过?你等可是华山宗的人?堂堂五岳,居然在大庭广众下肆意凌辱一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