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神落乡,重棠腾云飞回平都,在城隍庙头召来了土地老儿。
土地老儿捻了捻白须,不慌不忙露出微笑,看来诸事有个不错的收尾。土地老儿道:“扶辰山庄那场风灾生得蹊跷万分,就连当今圣上也被惊扰,问责庄主司空止,好在他麾下年轻有为的师爷谢浮生舌灿莲花,将事情掩盖了过去。裕王爷洛峰事后不大安康,仍旧由御医好生照顾着,依老朽来看,乃是失妻之痛过度,亦无大碍。”
老儿头也不抬,继续说道:“齐阁玉与慕远归的命案,算是了了前朝一桩恩怨。这新朝若想立稳脚跟呀,前朝的账是算得越清越好。我土地老儿没甚家国之情操,只看着人间安宁、万事兴和,便足矣。”
重棠心不在焉地应和了两句,顿了顿,关切地问道:“那么予光殿下,她们如何,可平安回去了?”
老儿拖长音调噢了一声,微笑变成了坏笑,道:“仙君,予光殿下带烟烟殿下回去时虽是遇到了点小麻烦,但已经平安回九重天上了。”
有关楼烟烟,故事要说回灯会那一晚。
玄衣会大乱时,楼烟烟正不巧被他们的人裹在中间,顺势就跟着突破了皇家的守卫队,闯到了徽王爷跟前。说时迟那时快,好巧不巧一蒙面大汉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正要劈头朝徽王爷砍过来,楼烟烟就在这时插进了二人中间。
若是寻常弱女子,替徽王爷挨下这一刀夺命劈,死后必定风光大葬,甚至颁条巾帼的牌坊也有可能。而楼烟烟身为九重天席月湾的公主殿下,仙法在身,两手运气一下子便接住这一刀,硬生生将这刀掰断,惊了蒙面大汉,也惊了自诩见多识广的徽王爷。
真真好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女侠!
刷刷一个侍卫拔剑冲了过去,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满身血痕,扑街而亡。
可当下人群犹如钻进几只黄鼠狼的鸡笼炸开了锅,徽王爷依稀看到这是位眉清目秀的女侠,一时间又心软又荡漾,抓住她的手拉到身边,一本正经道,你救了本王,本王也不能不管不顾你。于是在侍卫们的守护之下一同退回了皇城内。
楼烟烟自诩自己贵为天人,寿比天高,总是把凡人当做小孩子看待,毕竟凡人百年不到的一生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童稚之年。眼前这个凡人年纪虽不大,身材倒是已经超她一个头那么高,模样呢虽然远远比不过步风上神,但放在九重天上也不逊色,将将一个风华正茂的贵公子。她歪着脑袋偷偷瞥了他两眼,好奇得像只小猫。
众人退至最近的一幢安全的阁楼内,黑压压挤了一片,但见皇上摆了摆手登上了二楼,继而下来一个小太监传话,着几位大人上去议事,徽王爷也在其中。
姗姗赶来的宫人掌上灯,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留下来的大多是夫人侍女,虽是受了惊,但无人受伤,休息片刻便恢复了女人的本性,开始低声地七嘴八舌了起来。
“这玄衣会忒不识抬举,要我说是圣上太过仁慈,对这些叛国余孽软心。”说话的这位乃是某位文臣的夫人,丈夫从洛宣棠的门客出身,她也曾跟着吃了洛家的不少白饭。
“这些事我们少知为好,只是可惜祐王爷千里迢迢赶回来却遇上这等谋反之事,不能安享天伦之乐,”一位年长的夫人手帕掩面,眼睛里微微有些泪光,“想我是亲眼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实在是舍不得。”
“有劳夫人您费心了,祐王殿下为国为民,义不容辞,危急关头自是没有退缩之理。”祐王妃齐氏接过话头,娇娇弱弱应答道。
“呵呵,祐王爷身前冲锋陷阵,身后却至今仍未有动静,王妃你可要努力些,莫让人留了笑话。”这位夫人的女儿本已被相中嫁入祐王府,不料突然冒出个青梅竹马的齐氏,将祐王的心悉数抢走,心里怨意颇深。
“我记得沈家夫人刚进府不到三个月便害了喜,而今已是儿女成双,真真让人艳羡。”
“是了,若不能诞养子嗣,我看这女人家做了倒也无趣,还不如提了刀剑上战场去。”
“李夫人说笑了,女人家身娇体弱,哪是征战的料?去了也是送命。”
“不错,我正是此意呢。”说罢,这位李夫人压着声音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外面刮起了风,吹得屋门咿呀,夹杂在一群女人压抑着的笑声里。
“阁玉,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陛下仁慈饶过你,你应是好好珍惜,莫浪费了祐王殿下的大好青春!”老夫人哎了一声,众人刚笑完,也跟着嘲讽地哎了起来,好似在责备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王妃咬着唇边,埋着头不说话,眼神冷冷的。
一时半会无人说话,楼烟烟昏昏欲睡,忽然她旁边一位小姐娇着声音问道:“这位小姐看着眼生,不知是谁家的亲贵?”
“来仪席月,楼氏王女。”话刚脱口,楼烟烟打了个激灵,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这地名倒是陌生,原是外族的公主,怪不得长得如此标致过人。”
就着这外族公主的话题,屋中又飘起了片片絮语。有个夫人打趣道:“不知楼殿下可有中意的郎君?”
“倒是有一位。”楼烟烟想起步风上神的英姿与一身传说,嘴角不自觉上扬。凡间乱成一锅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不过总轮不着她来担忧上神大人的安危。
楼上传来蹬蹬下楼的声音,脚步嘈杂紧急,方才议事的大人们退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