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欢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面上还是平静无波地轻声安抚道“我知晓了,你先好好歇息,等你好起来再说”
“石石榴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石榴半睁着肿胀的眼睛望着霁欢,残破的唇角努力想要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只是石榴实在是不愿蒙冤屈死,让那些个毒妇逍遥自在地活着”
她眼里的怨恨让霁欢的心头微震,她敛下眉眼,顺带着将石榴的被角掖好,放下帐幔后便出去了。
目前来讲,石榴那难以掩饰的真切恨意对她而言不是件坏事,只要她活下来了,这事便会有转机
“小姐,都怪紫菱不好”紫菱见霁欢出来了,一脸愧疚难安地站起身来,“若不是紫菱粗心大意,就不会险些让奸人得逞了”
霁欢径自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坐在她对面,轻抿了口道“这事不怪你,都是我太过掉以轻心了,以为有人守在跟前就不会有什么问题,看来,还是太低估了那帮人的狼子野心”
“可是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呀,”紫菱担忧地望了眼里边,随即叹了口气道“若是明早石榴便能痊愈就好了。”
霁欢慢条斯理地将台上的烛火往自己这儿挪了挪,开始翻起了几个时辰前还未看完的话本“你呀,就莫要在那儿念念叨叨了,反正还有两个时辰左右天就亮了,到时候尹大夫会过来给石榴把脉,看他怎么说罢咱们呀,就在这儿安心地守着,反正也睡不了了,那便看会儿书,你做你的衣裳,各自消磨一下时间罢。”
紫菱这才合上了嘴,一脸忧色地重缝制起了刚才还未做好的袄子。
两人就这么静坐着,听着窗外的簌簌雪声,以及偶尔响起的风声,互不干扰地各做各的,不知不觉时间便从那翻书声,穿针引线声中溜走了。
那烛台上的蜡烛燃尽了时候,天色渐渐明亮,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伴随着那外头的鸡鸣,紫菱伸了个懒腰,眼下有些青黑地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喃喃道“终于天光了。”
霁欢这短短一夜已经饮了数壶茶,肚子此时有些微微发胀,站起身来舒展筋骨的同时往外走去“我先去小解一下,你且在这儿等尹大夫来。”
“是。”紫菱应了声,便乖巧地继续做着针线活儿,有了之前的教训,哪怕困得实在是睁不开眼了都不敢放松,心一横将袖子往上拉了拉,死拧了一把那细白的手臂嫩肉,锥心的痛楚立即让她的睡意散了几分。
“叩叩”
一阵不重不轻的敲门声让紫菱打了一激灵,小碎步地走到门边,扬声道“谁”
“是老夫,来给石榴姑娘看看。”外边传来一个老朽的声音,紫菱听了数年的熟悉嗓音,原来是昨日约好的尹大夫。
紫菱忙不迭地给他开了门,瞟了眼外头有些大的雪,连声道“尹大夫请进,您怎的比昨日说的时辰还早了些呀”
尹大夫风尘仆仆地走进了屋,还不忘拍了拍肩上的落雪,道“这不是放心不下那石榴姑娘么毕竟她的伤势重,又是老夫经的手,实在是没法子不挂心呐”
紫菱一边接过他脱下的袄子,一边叹道“尹大夫不但医术高明,还如此的有仁心,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大夫呀。”
“紫菱姑娘可就别再赞赏老夫了,”尹大夫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这都是作为一个医者基本的,不足挂齿,你还是赶紧带老夫去瞧瞧那石榴姑娘罢,她这情况可耽误不得。”
紫菱吐了吐舌,忙领着他进去了。
霁欢从外头一来便见到尹大夫面色凝重地坐在里屋,她心下有些不安地走近,道“尹大夫,怎么样了”
“大小姐,”尹大夫一见霁欢来了,忙起身朝她作了一揖,叹了口气道“方才老夫给那石榴姑娘诊了脉,发现她的状况经过了这一夜后没有好转不说,还有些恶化看来,是天乏术了。”
霁欢虽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她努力稳住心绪,颔首问道“我知晓了。那她大概什么时候”
“这不好说,原本她的身子已经受损到撑不过昨夜才是,但她像是有什么心愿未了,硬是撑着一口气到了现在,”尹大夫面露难色地望了眼里头,道“不过依老夫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估摸是撑不过今晚了。”
霁欢闻言了头,让一旁的紫菱送走尹大夫后,进了石榴的房里,在她床榻前坐下了。
她看着面容枯槁,双眼紧闭的石榴,心里不禁难受得有些喘不上气原本是一个拥有大好年华的豆蔻少女,再过几年便可出府嫁个好郎君,没想到竟因为一场与其无关的阴谋害得性命难保
“石榴,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霁欢叹了口气,敛下眸道“只要是本小姐能办到的,定会答应你。”
躺在床上的石榴眼皮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大小姐,石榴已经知足了,只是恳请小姐一定要惩治那些恶人,还有石榴的房中还有攒下的一两银子,麻烦小姐将它交与石榴的爹娘”
霁欢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眼眶微红地了头“你放心,本小姐一言既出,定会替你办妥。”
“石榴多谢大小姐了,”石榴那无神的双眼似是发出了一丝亮光,唇角微微地上扬了一下,“府里的人都说大小姐是刁蛮不讲理石榴倒是觉着,这府里有血有肉的,便是小姐您了。”
霁欢掩在宽大袖里的素手紧紧地攥着帕子,睫毛轻颤地道“你错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