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少商这辈子第三次离家远行, 前两回……唉, 不提也罢。
其实原本萧夫人希望她等到各地平叛结束再启程,不过眼见此事非一朝一夕可事毕,萧夫人最终还是松了口, 主要也是由于少商此行要去的是豫州。托州牧梁老伯的福, 这是天下少数几个度田令执行顺利的地方, 境内基本风平浪静, 连夫妻间的离婚官司都照常打。
路过颍川时, 少商顺带看望了在家待产的曲泠君, 还蹭回两只孕妇亲手所制的小小布老虎。曲夫人是真正的淑女典范, 内外兼修,缝制的布老虎圆头圆脑, 敦实可爱,少商喜欢的不行,程少宫全程眼神鄙夷——不错, 这回只有他陪少商上路了。
豫州地处中原偏南, 俯瞰下去,地形犹如一枚竖立的蚕茧。头顶上一左一右是司隶与兖州, 脚底下是地广人稀尚待繁华的荆州与扬州, 西面数州郡只有零星叛乱, 韩大将军如同耐心的扫地阿婆,领着军队逐一清理,东面则是叛乱最烈的四州之一的徐州。
为了防止叛军或流民溜达到豫州境内,梁无忌顾不得即将临盆的妻子, 一会儿到西面捉几路蟊贼,一会儿到东面堵着关隘,来来回回两边跑,忙的是焦头烂额。
而宣太后的家乡就在豫州最南的弋阳郡,少商一行只要取正中那条官道,不靠近豫州东西两面,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此秋高气爽,一路悠闲自在,少商甚至想着,等完成了宣太后的遗愿,可以继续南下,去荆州的江夏看看王姈女士,据说这位小姐姐如今在当地颇有贤名,人皆赞其温良恭顺,是诸妯娌中是殴打丈夫下手最轻的新妇……呃?。
“你与那位王娘子不是死对头么?”程少宫无法理解这种‘友谊’。
少商道:“我和姁娥阿姊还打过架呢,她还不是成了我姒妇?我等女子心胸博大,就是有嫌隙顶多是微风细雨,掀不起大风浪。不像你们男子,一个不好就兴兵作乱,弄的腥风血雨,战火连天!”
少宫很想跟胞妹说说春秋战国时期那些搅风搅雨的王女王后们,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缩回了马车。胞妹以前就有很有决断,不过做了五年宫令后更加自信果决,自己完全镇压不住。不但如此,胞妹居然还开始质疑自己身为兄长的资格了!
“三兄我来问你。”少商抽空钻进马车,“当初阿母临盆时大父正在重病,阿父又刚好在外头,家里乱七八糟的。你说,会不会是接生婆弄错了,其实早生一个时辰的是我,而不是三兄你。”
程少宫无言以对了良久,只能道:“若是两儿或者两女,兴许会弄错哪个早哪个晚,你我是龙凤胎,难道接生婆会记不清男女么?!”
“这可难说,青姨母说了,当时她年纪还小,看见阿母昏睡过去了,急的团团转,一直照看阿母醒转过来,才得空问是兄妹还是姐弟。”
少宫无奈:“我们都不是孩童了,何必纠结于这等小事呢。”
“没什么,我只是想对三兄发号施令的更理直气壮些。”
程少宫:……
这日行至正午,车队安营造饭,顺便让大家歇息歇息。
少商笑眯眯的坐到胞兄身旁:“三兄啊,妹妹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少宫背过身去不想理她,赌气道:“我不让你问你就能不问么。”
“你知道就好。三兄啊,如今除了几个阿筑他们几个小的,我们兄妹大多已尘埃落定,你究竟如何打算将来啊。”
少宫无端叹息:“长兄叫我去他县里学着当差,次兄叫我去徐郡帮他堪舆河川,阿父叫我跟他去军营,阿母叫我学习管理庶务……可是,我自己却想先游历天下。”
少商惊异:“哇,当差,堪舆,领兵,庶务,这些三兄都会吗?”
少宫大是得意:“自然都会,不信你去问阿母。”虽然萧夫人老嫌弃他会而不精,但他其实是众兄妹中最博杂多学的一个。
少商顿时刮目相看:“既然三兄想游历天下,为何这些年不走呢,是阿父阿母不答应么。”
“倒不是,我想先看着你嫁人,才好出门。”
少商心中涌入一股暖意,不好意思的笑着去挨蹭他,待灶火燃气,她又端了碗热腾腾的汤饼给少宫,一脸殷勤:“三兄快尝尝,趁热吃,味道是我调的,汤头是之前在驿站熬好的。”
少宫接过汤饼,笑骂道:“前倨后恭,小人尔!”——不过这小人手艺倒不错,哼,便宜了那姓霍的!
“前程先按下不说,三兄将来想娶怎样的妻子啊。”少商继续问。
少宫吹着骨汤思忖了片刻,道:“不要太精灵古怪,像你似的,为兄消受不起。”
少商又想打人了,强忍道:“那就像阿母似的,沉稳有度。”
“太过聪明厉害,我也消受不起。”
“那就像姁娥阿姊,温婉柔顺。”
“我不喜爱太贤良淑德的女子,显得我不像话。”他的性情距离正常士大夫的板正端方有十万八千里,喜欢吐槽嬉闹,偶尔神神叨叨,妇人太贤惠了他压力会很大。
“三兄也知道自己不像话啊。嗯,那就像萋萋阿姊,爽朗自在,天然纯真。”
这回少宫差点跳起来:“你想害死我啊!小时候我挨了她几顿打你知道么知道么!”
少商不耐烦道:“那你究竟想要怎样的,桑叔母,青姨母……你别说喜欢大母那么‘力拔山兮气盖世’的!”
少宫也很郁闷:“我根本没想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