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府出来时辰尚早, 外面天寒地冻也不要乱逛, 少商提议两人去杏花别院蹭饭吃。

“阿媪手艺极好,本来我傅母还不服气,上回我带了阿媪风晾的肉脯回家, 傅母就再不言语了!有回阿媪随口说她原先是管理家务的, 后来你父母绝婚后, 她为了照看霍夫人才开始学的庖厨, 这真是天赋了!”

凌不疑一顿, 低声道:“阿父阿母绝婚之后, 许多事情都变了。”

少商默然。改变最大的恐怕就是凌不疑的人生了。

“今年冬天特别冷, 也不知这股寒气什么时候过去。娘娘也好,你阿母也好, 这阵子都是病恹恹的,一天到晚的畏寒厌食,可若多烧些炭火又会咳嗽, 哎呀愁死我了!喏喏, 只有我们家的萧女君,那叫一个虎虎生风精神抖擞, 前两日刚打了三兄一顿, 说他藉口给万伯父侍疾躲着不肯读书。哼, 万伯父身旁有长兄和二兄在,关三兄什么事,该!阿母没烧了他的乌龟壳算他运气!”

凌不疑哈哈大笑:“万太守的伤还没好么?我以为他会立刻回徐郡去。”

“早好的差不多了,他是想等阿父回来见上一面。”少商道, “其实万伯父才是借病避事的始作俑者,阿母对他一肚子火,偏又不能杀上万家去打他一顿,便只能打三兄了。”

凌不疑最爱听少商扯家常,总能让人心中温馨柔软。他柔声道:“待万太守回徐郡了,你请几位兄长和万家娘子去涂高山别院泡泡温泉,前阵子惊心动魄,大家又惊又累,现在可以玩耍玩耍了。”

少商点点头:“别人还成,萋萋阿姊能不能出来我就不知道了。前几日万伯母也回了都城,她不是尹夫人是好友么,看见姁娥阿姊现在学的温良贤惠,有条有理,当夜就把萋萋阿姊臭骂一顿,然后捧着枕头痛哭一场。她说将来妯娌两个免不了要被人比,萋萋阿姊这样风风火火全无淑女样,怕要被比到焉支山去了!……喏,这几日萋萋阿姊正被尹伯母拘着学怎么做新妇呢。”

凌不疑慢悠悠的笑道:“你也是风风火火,你也没个淑女样,裕昌郡主又是闻名都城的贤淑,到时你何止被比到焉支山,没准要到大小月氏去了。”

少商大怒:“郡主这么好,你怎么不去娶她?!”

凌不疑笑道:“因为我不喜欢贤淑的女子。我就喜欢胡思乱想,胡作非为,胡吃海塞的女子……”

少商笑着扑过去要打他:“谁胡吃海塞了?!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胡搅蛮缠,胡编乱造……快说说还有什么胡字头的,我想不出来了!”

两人在车中扭缠着打打闹闹,因此时天寒,车厢封的严实,外头骑在马上的梁邱氏兄弟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只发觉车身震动,轮毂摇摇晃晃的。

梁邱飞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脸红了:“这是在外面啊,少主公不会……吧?”

“不会。”梁邱起面色如常,“少主公与小女君大约只是打闹嬉戏。”

“兄长怎么知道?”

“因为我有四位不离不弃的红颜知己,而你连原本仰慕你的门房老叔之女都能气跑。”

梁邱飞:……

到了杏花别院,崔侯父子三人毫不意外的叕在。

霍君华这回病的不轻,刚吃了药沉沉的睡下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凌不疑才能毫无干扰的坐在榻旁,静静的凝视生母一会儿。

霍君华已然不年轻了,哪怕平常说话做事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然而岁月和生离死别依旧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苦难悲伤的痕迹。

都说凌不疑像其父凌益,少商此时觉得其实凌不疑更像霍君华,一样飞扬入鬓的秀眉,一样倔强高挺的鼻梁,尤其是那固执的白皙下颌,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种相貌长在凌不疑脸上刚好,但在女子身上就显得刚硬有余柔美不足,致使霍君华的美貌总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意味。越妃就好多了,明明性格更加喊打喊杀,却长的娇媚婉约——少商很理解皇帝老伯的选择。

凌不疑垂首看了生母好一会儿,然后轻轻走出寝室,崔家二子已经迫不及待的一边一个拖着他去外面庭院里切磋戏耍,少商就与崔侯坐在廊下看他们。

少商看崔侯眉头紧锁,试探的问道:“霍夫人这回病的很重么,我听阿媪说,这是夫人每年入冬的老毛病了。”

崔侯道:“是老毛病,可如今君华有年岁了,不比年轻力壮时能扛着住病啊。我听阿媪说你之前三天两头来看君华,好孩儿,真是辛苦你了。不过你也看见了,这回君华昏昏沉沉的时候比以往都多,汤药都吃不大下。侍医说,说……”

“说霍夫人的底子其实是被掏空了,这些年来也不过是靠好吃好喝熬着。”少商低声道,“可我实在不明白。霍翀将军在时霍夫人养尊处优,来这杏花别院后,陛下和娘娘的赏赐是源源不绝,什么鹿筋豹胎野山参雪莲花,夫人的供养怕是比公主王妃都好。也就是说,夫人真正苦难的也就是失散在外的那两年。才两年功夫,怎么就把身体亏空的那样厉害啊……”

崔祐想起女神受的罪,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当初我把他们母子找回来时君华都瘦的没人样了,一路上郁郁寡欢,还是我告诉她凌益这狗杀才又找了新欢,她才打起了精神!可见受罪多少哪能看时间长短,一刀子捅人也就片刻功夫,不也立刻致命了嘛!”

少商觉得不能这样比喻,但忍下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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