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受银钱,不成规矩,因此也萌发诸多冤案,故才做下此联,是希望百姓以后能去诉讼司找状师,不要为民间状师蒙骗。

“上联是讲,如今世道还有许多冤案,仍旧需要如我辈这等的状师出现,才能换来青天白日。这下联更是自嘲了,本状师自认不是完人,难以博得皇上欢心,被发配到姚宁,人单力薄,无力挽回大局,才会问哪日能看到河清海晏的大公大道。”

这般一解释,也有人点头,暗暗称是。

封坤却讥笑道:“好,且就按照你的解释所言。那么,你难道不是在暗指我大燕君主无能,才会有这么多冤假错案,令百姓不得安居乐业么?”

谢蘅一下皱起了眉,“封坤!”

“谢状师,这可是你方才所言!”

吴行知肃眉,一拍惊堂木,喝道:“谢蘅,你好大的胆!甚么‘还有许多冤案’?我大燕律法严明,皇上持大公主治一国,你这样说,分明是在讽刺圣上治世不明!”

谢蘅冷言道:“这些年,判错的冤案还少么?!祖上且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怎么,谁都能说得,皇上就说不得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还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吴行知朝东方一拱手,“皇上岂如尔等这般,是个凡人?圣上乃是真龙天子,是真正的圣贤圣德!”

“你倒是会拍马屁。”谢蘅瞧他就不像是在瞧一个人,而像是在瞧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圣祖爷在位,治大燕十四载,任命能官贤臣,也难免判错御状,枉害人命,圣祖爷尚且会向天下表罪己诏,躬身自省,并教诲子孙,切记察纳雅言,知错悔改。当今皇上还没敢言自己一生无错,你个小小府尹,就敢在此妄自揣度圣意?!”

吴行知一下就拧紧了眉头,看着谢蘅冷俏的眉眼,不禁哑了声。

谢蘅再道:“且大燕解字注文中有论‘夫妻’二字的,此二字与‘黑白’无异,无妻即无夫,那么无黒即无白。自古至今,历朝历代,不会因为明君治世,就能断绝了恶念;同样,也不会因为奸贼当道,就能赶尽了良善!”

“吴府尹,敢问本状师何罪之有?”

吴行知背脊上又开始冒汗,正如多年前一般无二。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看了一眼封坤,磕巴道:“封、封状师,你说话啊。”

封坤倒吸了几下鼻子,吞吞吐吐始终不言。

谢蘅乘胜追击,“不过,我方才也说了,本状师是退了一步,认了封状师所言,当日的确写过这样一副对联。”

封坤质问:“怎么,你这是想否认,自己从没写过么?”

谢蘅反问道:“那就得问问封状师,你是从何处得来这样一副对联,并且认定是我所写的?”

“哼……”封坤笑了笑,“你若不提也罢,真要对质,我难道还能拿不出证据?!”

封坤请人搬上来一张书案,书案上横摆两个长条宣纸,从一个匣子中取来几个烧黑烧缺的残片,残片上都有字样,但都是残缺不全的。

“相信大人之前已经见过这些残片。”封坤一边将残片摆好,一边禀道,“这原本就是一副对联,当年经由夺魁狮王在千人舞狮会场展出,可惜由于后来出了事故,对联被烧成了残片,后为姚宁狮头坊坊主罗威所拾得,珍存在府。前不久教人偶然寻到,这才告发至京师来!”

残片按照顺序摆好,封坤起笔添字,正是——

“这般”世道,“还”须蚊帚几“挥”,立刻“准”教黑雾散。

“不是善”人,难博龙“图”一笑,“何时得”遇黄河清。

待他填好后,封坤就将对联展给吴行知和听审的百姓看,说:“就是这副。”

谢蘅看着他填上的字,不多时,蓦然笑着摇头道:“我就说,是有人想存心陷害。”

谢蘅命人重新铺好纸张,将按原本的残片一一摆放好,起笔于空隙处书下相同的字迹,可内容已经完全变了。

“青天”世道,“无”须蚊帚几“挥”,立刻“准”教黑雾散。

“不才庸”人,难博龙“王”一笑,“不日望”遇黄河清。

她俯身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扬扬眉,将两副上下联抬起来,对堂上的吴行知道:“这才是我写过的对联。”

那看审的周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连忙双手捂上嘴,不敢再吭声。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打了那么多年的官司,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敢在堂上公然修改物证铁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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