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冉悦完全没能好好休息。
她揣摩着辰霄睡梦的深浅,想寻个合适的时机把他挪开,可几番纠结犹豫间,她迟迟不敢动手。于是,她便想着干脆等他自己翻身算了。没想到的是,这个平日睡相不甚老实的家伙,今夜却偏偏安稳得不得了,令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枕起来特别舒服……
如此待到夜深,她耐不住也打起瞌睡来。半梦半醒之间,天色渐亮,她不情愿地睁开双眼,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忽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她笑了出来,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总算醒了。快起来,腿都被你压麻了。”
辰霄初初醒转,意识尚未清晰,听到这句话时,他察觉冉悦的声音近在耳畔,这才隐约判断出彼此的姿势。他忙直起身来,却不想这一动,直接撞上了冉悦的下巴。
“哎呀……”冉悦捂着自己被磕痛的地方,正想抱怨几句,但看见他眼中的惊慌后,她改了主意,直接往床上一躺,一边翻滚一边嚷嚷,“好痛好痛好痛……”
这一下,辰霄的惊慌刹那变作了无措。他对人身的感觉所知甚少,对力道的掌控亦不谙练。冉悦如此,他便信以为真,只当自己重伤了她,一时间又是担忧又是惶恐。
冉悦侧着身,偷偷瞄着他的反应,努力咽下自己的笑意,琢磨着要不要再演得夸张些。就在这时,一缕发丝柔柔垂下,落在了她的眼前。她有些奇怪,转头看时,就见辰霄俯低了身子,将她整个笼在了他的阴影下。距离,不过咫尺,她看见自己在他眸中的倒影,如映在一泓碧水里。他沉默着,抬手轻轻抚上她的下颌,指上依旧满是那将触不触的温柔,似乎只要多用一分力气,她便会破碎一般。在这温柔之下,她竟忘了举动,直到看着自己的倒影笼上了一层忧戚的水雾,她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跟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你的,其实不怎么痛。你别当真啊。”
听她这么说,他眉头一展,松了口气,笑道:“嗯。主上没事就好。”
就在那一刻,冉悦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拿这个跟他开玩笑了。她讪讪笑着,正要起身,却觉双腿酸麻,竟无力坐起。方才闹得太欢,倒把腿麻这一茬给忘了。她无奈,抬手攀上他的肩膀,道:“不好意思啊,搭把手,起不来。”
辰霄答应了一声,伸手揽上了她的腰。冉悦本意不过是借力,却不想被他整个搂进了怀里。靠上他肩头的那一刻,她忽生一阵恍惚,脑海里竟有了片刻空白。
辰霄抱她坐起,见她没举动,问了一声:“主上?”
冉悦微微一惊,这才退开了身。她理了理思绪,道:“啊,你先去洗漱吧,我腿好麻,还不能动。”眼见辰霄目露担忧,她笑着伸手推他一把,“没事,缓一缓就好,快去。”
辰霄闻言,只得点头离开。
冉悦坐在床沿,捏着全无知觉的双腿,为自己方才奇怪的情绪下了定义:睡不好果然容易没精神啊!
……
待双腿恢复,一切如常。
洗漱之后,依旧是早课。早课完毕,用过饭食,冉悦陪着辰霄一起去了演武场。宏毅见他俩来,笑吟吟地迎上去,道了声早。
冉悦答应一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将“练剑太久没时间修习心法”和“循序渐进不可拔苗助长”等话一股脑儿说给了宏毅。
宏毅听得直笑,摆手吩咐辰霄去场中复习剑法。待辰霄走远,他略微压下笑意,挑眉冲冉悦道:“怎么,心疼了?”
冉悦见他完全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不免有些气恼,道:“当然心疼啊。伤才好,又累成那样。”
“睡一觉不是没事了么?”宏毅说得轻描淡写。
“哪里没事啊!”冉悦皱着眉头,“总之,练剑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他基础不好,也得一步步来啊。常言,欲速则不达……”
“停停停。”宏毅抬手止住她的话,叹口气道,“先别跟我扯这些,你往那儿看一下。”
冉悦不明就里,却老实地顺着他的指向望去。
视线所至,正是辰霄。正如宏毅所吩咐的,他默默练习着昨日所学。入门剑法,最是简单朴实。他已然将套路记熟,一招一式皆中规中矩。一套练罢,他收剑略站,低头思忖了片刻。而后挑出其中几招,又练了一遍。便是这一遍,那几剑的角度、力道、承接,皆无可挑剔,完美得让人咋舌。
冉悦不知如何形容他的剑法,有别于宁疏的刚劲,更不同于她的灵巧,他的剑法似乎只能称之为“准确”。
是的,准确。一丝不苟,分毫不差。若非彻底地融会贯通,岂能做到如此?
冉悦忽然有种感觉:他不是学会了这套剑法,而是理解了这套剑法。
“怎样?”宏毅看着她的神情,笑问了一声。
冉悦转过头来,眼神里还染着惊讶和赞叹:“他……”
“厉害得可怕,对吧?”宏毅替她说出了评价,更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双臂,道,“看得我直起鸡皮疙瘩,这才一天的功夫啊!单凭这份悟性,放眼灵宿宫,也没几个人及他。”
冉悦想起以往种种,深以为是,点头应了一声:“嗯。”
“他尚不能熟练操纵肉身,缺乏体力和速度,剑术上还有限。可若换作法术咒诀,只怕用不了一年半载,便在你我之上。”宏毅说到此处,不禁慨叹,“身为战灵已是一流,没想到变了人也不差。不愧是神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