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自然是春花,她这一出声,彻底的打破了郎中与石娘之间少有的默契。
郎中率先开口问道:“石娘你可是有事?若是缺钱直管开口,何必预支工钱呢?”
“我那个……那个……其实……是要买些东西……”石娘支支吾吾的说道。
“买什么东西需要五两银子?”郎中不依不饶道。
“娘子们的东西种类繁琐,说出来咱们也不懂。窗外有月,窗内有锅,与其自寻烦恼,不若喝到天荒地老。”周墨拿起酒杯,对着郎中笑道。
郎中只得举起酒盏,暂且放下此事。所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锅子有吃完的时候,美酒也有饮尽的时候,觥筹交错之间也到了散场的时候。众人自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利利索索,痛痛快快的走了个干净。
唯有一风姿卓越之人,神态悠闲,举着酒杯慢慢饮酒。他身上淡青『色』的衣衫在烛光下变得更加柔和,头上的玉冠衬托的他愈发面如冠玉。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酒盏,时不时的仰头喝上一口。
一杯酒,若是喝的急,也就是一口的功夫,但他手中酒盏里面的美酒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瞧着他饮酒,却并不瞧见他续杯。
宋如是冷笑一声,猛然从李诃手中夺过酒盏,意图在众人面前揭穿“假喝”的李诃。
谁知她夺过酒盏,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正屋当中只余她和李诃二人。旁的人竟然不知何时,已走了个干净。这还不算完,更让她奇怪的是,李诃的酒盏当中竟然真的有酒。
此情此景就让人尴尬了,宋如是讷讷的把酒盏放回李诃手中,尬笑一声说道:“原来竟已这般晚了……大公子不回去安歇吗?”
说完这句话,宋如是就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这话音若是听在有心人耳中,不是成了变相邀请他留下的言辞?
果然李诃闻言,轻笑一声:“原来竟是这般晚了?确实也该安歇了,只是如今怕是已经过了宵禁的时辰了,不知阿如可否收留我一晚?”
宋如是一怔,怪不得这人喝酒如此之慢,原来事关此节。她深深的呼出了两口气,调整表情,尽量的给了李诃一个微笑:“离这里不远,有所院子,那所院子里住着一个厨子,名为清风。大公子若是实在无处可去,不妨去那里对付一宿?”
“那所院落当中不止清风,还有三爷,我若去了便嫌拥挤了。”李诃为难的说道。
“不若你去隔壁将就将就?”宋如是毅然决然的切断了大公子的最后一丝念想。
“也好……”一阵长长地沉默过后,李诃无奈站起身来,他扶着食案,艰难的起身。
“大公子?”春花撩开帘子,瞧见李诃晃晃悠悠起身的模样,她连忙上前搀着李诃,而后扭头对宋如是哀求道:“娘子,大公子想是已经醉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大公子独自一人离开着实不能让人放心,不若就让大公子在这里歇上一宿吧。”
宋如是看看站不稳脚跟的大公子,又瞧瞧一脸哀求的春花,心中思量片刻,这才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春花一喜,正要说话,却又听到宋如是轻声说道:“大公子竟然醉得这般厉害,后院清幽最是安静,定然能够让大公子一夜安眠,那你便把大公子安置在后院当中吧。”
春花神『色』一黯,只能应声,扶着大公子走向门口。两人出了门口,有过游廊啊,穿过抄手走廊,这才到了后院。
“你回去伺候阿如吧。”李诃立在月下,神『色』清明,哪里有半分酒醉的神态。
“大公子莫要嫌弃,那间厢房里的棉被与褥子都是新晒好的,屋里也有现成的净水。”春花指着东面那间厢房细细说道。
李诃并未言语只是转身看向这院落当中的正屋,宋如是所在的正屋,一豆烛光照亮了正房,不知窗纸上是否有她窈窕的身姿。
她似是瘦了,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便是脸颊上的梨涡也深了不少,唯一不变的只有她的眼神,漆黑的瞳仁当中蕴藏着一池的湖水,高兴时,波光潋滟,伤心时,平静无波。但愈是平静无波,反而更加让人心疼。
春花双手拢在袖筒当中,缩着脖子,快步走上抄手走廊的时候,背后响起大公子的一声轻叹,那声叹息,极为轻微,转瞬间便已消散在风中。
春花匆匆进了正房的时候,宋如是依旧坐在长条案几旁,甚至连姿势也未曾变过。
她眼睛望向案几上的黄铜锅子上,锅子的斜后方便是大公子刚才所在的位置。刚才被大公子执于掌心的酒盏,如今早已失了温度,安静的立在案几上。
“奴婢去为娘子烧些热水,娘子洗漱一番便能躺下歇歇了。”春花一边麻利的收拾着长条案几上的碗碟,一边笑着说道。
“大公子……可曾安置好了?”宋如是回神问道。
“已然安置好了,后院东厢房里的被褥也是前几日新晒的,厢房里的物件也都是一应俱全的,不过是凑合一宿罢了,也能应付的过去了。”春花手脚麻利,说话间,已摞起碗碟,放于托盘之上。
“最近你可曾瞧见夏蝉?”宋如是突地转了话题。
“奴婢也是许久都不曾见过夏蝉了,自从清风那厮当了漱玉楼的大厨以后,我不耐烦瞧见他,便再未去过。娘子突然问起夏蝉,可是有事?”春花皱眉说道。
“不过是有些想祖母了,想让她帮着给祖母带些东西。算起来已是快一年未曾见过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