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悲伤,亦或是痛苦,待时间久了,就会变得模糊起来。像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渗入骨髓的痛或喜,都已与事情本身无关,反倒是丝丝缕缕的牵扯到了人的身上,或是让人心喜之人,或是让人心痛之人。其实万事本就起源于人罢了。
桑叶大闹一番,没想到最后反倒是成全了桐花与穿云。
一出闹剧的结束,总是有喜有悲,而桑叶就成了这出闹剧的悲剧人物。
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到头来众人还不是把目光都投到了桐花与穿云的身上。
桑叶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这夜,不知怎地,突然起了风。风声卷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后半夜的时候,风声在那门前的巷子里头冲来撞去,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
院前门楣底下装着的大红灯笼,像是被风吹断了木楔子,骤然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
桐花霍然坐起身来,她支着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只听着“咣当咣当”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她这才长舒一口气,待要躺下,突然又听到了响动,而此番的响动却是来自她的屋子。
“是谁?”桐花厉声道。
“是奴家。”桑叶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今夜虽是有风,但也有月,那月亮光芒盛洁,透过窗棂打了进来,投射在地上,泛起清冷的白。
桑叶的声音就从那清冷的白中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白日里那身红裙,露出长长的一截子手腕,她身上的红裙在月光底下,呈现出一种暗色的胭脂红。
“桑叶,深更半夜的你这是做什么?”桐花放缓了声音。
“桐花,奴家有话要跟你说。”桑叶踩着地上铺着的青砖,一步一块儿青砖的走向桐花。
桐花瞧着桑叶过来,心里头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向里头挪了挪,伸手拍了拍被褥,面上带着关切,“外面冷,快些来被窝里头暖和暖和。”
桑叶含糊着应了一声,她终于走到榻前,突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桑叶你这是做什么?”桐花起身去扶桑叶。
桑叶借机扯住桐花的手,不肯松开,口中低声说道:“桐花,你救我一命罢……”
“桑叶你这是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桐花下了床榻,汲上鞋子,硬拖着桑叶起了身。
“桐花……你救救奴家罢……”桑叶说话间落下泪来,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好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桑叶你不说清楚,我如何救你?”桐花好不容易才把那桑叶拽了起来,两人并排坐在榻上,桐花想要点灯,那桑叶却紧紧箍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去。
“桐花……奴家实在命苦……”桑叶低泣起来。
桐花看着桑叶,心里头又想起了白日里那桩事情,她叹了一口气,语气蓦然冷了下来,“桑叶,你莫要兜圈子了,还是实话实说罢。”
桑叶的哭声顿了顿,她哽咽着说道:“桐花……求你再帮奴家一次……你若是帮了奴家……奴家日后再也不会出去惹祸……只守在家中……”
那月光投进屋子里头,落在桑叶脚边。她脚上穿着双红色的绣花鞋,鞋尖上绣着一朵迎风招展的桃花。
“桑叶,你这鞋子……”桐花开口。
桑叶双脚后缩,那迎风招展的桃花就隐没在胭脂红的裙摆下面,“桐花,过几日就是初一,听说那空观寺里的大和尚要开坛讲经。奴家近日心乱,桐花你就陪着奴家一同去吧。”
“你先前并不喜欢听经,还说那空观寺的和尚念起经来像是驴叫。”桐花道。
“奴家先前确实不喜欢听经,但是奴家想去求签,看看姻缘。”桑叶掏出帕子抹泪。
“姻缘……”桐花口中默念。
“桐花你如今有了知心人,自然不知道奴家的苦楚。那穿云大哥明明先喜欢奴家的,谁知最后你们二人竟搂抱在一处……”桑叶抹泪道。
“桑叶你莫要说了,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桐花打断了桑叶的话。
“桐花,奴家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事已至此,奴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合着是奴家的命不好。”桑叶一面说,一面抹泪,眼见桐花不搭话,她又继续说道:“奴家自小就要看人脸色,每每同你一起出门,总要受人羞辱,如今连穿云大哥也被你抢了去。”
“奴家也就认命了,这或许就是奴家的命,所以奴家不怨天不怨地,只求着桐花你能够陪奴家去趟空观寺。你若不想去,也就罢了。”桑叶起了身,周身萦绕着清冷的月光。
桐花目光转到桑叶脸上,只瞧着桑叶面带歉意,眼眸当中的含着愧疚,她心中一软,终是说道:“初一那日,我定然陪着你一同去。”
“如此可就说定了。”桑叶面上终于带出了笑。
桑叶步履轻快出了门,房门重新阖上,桐花复又躺在榻上,此番不同寻常,她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又等着外头梆子声远远传过来的时候,她侧着耳朵去听,还未曾听出几更,就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桐花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外头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她又躺了一会儿,方才起身。
不同于昨夜的清冷,屋里暖融融的,窗棂上透过温暖的阳光,若是眯着眼睛去看,那阳光就成了色彩斑斓的琉璃。
桐花出了屋子,屋檐底下还略微有几分凉意,等她穿过宝瓶门的时候,阳光打在身上,她周身暖和了起来。
那后院挨着墙角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