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殿的青年身量很高,靴子踩在青石板地上的踏击声不疾不徐,正是当朝太子殿下萧引之。
吴惜君站在皇后身边,目光落在萧引之身上便再不想挪开,宫禁深深中竟也能生出如此潇洒自如的男子,她爱他重他,用尽手段努力站在他身边,这没什么不对的。
即使太子表兄如今喜欢楚茵茵又如何,那般骄纵自我之人,被厌弃是迟早的事。
萧引之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大殿中的吴惜君,他神色微微一敛,从雍州来京都的一路上,这个表妹一直都是温婉从容的,才进宫几日便如此不安分,若是换做茵茵便决不会如此,他想。
见萧引之对皇后请了安,却连问都不问自己一句,吴惜君神色略显不安,当然这不安是做给皇后看的。
果然,吴皇后拉着吴惜君的手道:“你表妹也在宫中,母后年纪大了不爱出寿康宫,太子若是有空,陪你表妹去御花园转转,毕竟是年轻人,总拘在方寸之地难免烦闷。”
“能陪着姑母,惜君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闷。”吴惜君回道,可看着萧引之的目光分明期待的很。
“母后说的是,儿臣记住了。”萧引之自然不会在皇后面前给吴惜君没脸,面色平淡的应下了,随即又道:“本殿有些事与母后商议,不如表妹先去水榭赏景,少时本殿陪你去外头走走。”
用上了“商议”这样郑重的词,皇后让大宫女陪了吴惜君去寿康宫附近的水榭赏玩,这才指着身边隔着小几的坐榻道:“太子快坐,外头太阳这般大,难为你走这般远的路。”
萧引之一撩袍脚坐了,比起方才吴惜君在时多了几分随意,微前倾身体道:“母后这里,儿臣便是一日跑八回也心甘情愿。”
皇后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真该让前朝的大臣们来瞧瞧,在外头威仪出众的太子殿下如今是何等的惫懒模样。”
“儿子在母后这里永远是这个样。”萧引之道,转而问:“母后今日使人召了驿馆的楼月国公主?”
然而让萧引之诧异的是,他收到的消息是楚茵茵将寿康宫的太监呵斥了一顿,可看自家母后这样子,分明还有几分忐忑,当下便不动声色按住了原本欲说的话。
皇后点点头:“那位楼月国公主对你有恩,原本是想接进来瞧瞧的,可又想着到底是远道而来的使臣,皇上那儿还没召见呢,先到这寿康宫中未免不美,最后便作罢了。”
原来如此,萧引之心道,李量那奴才向来傲气,竟是从驿馆惊骇而出,八成是被楚茵茵唬住了,他心底赞叹,面上却沉了两分:“母后圣明,父皇虽然在病中,可朝中的事却召了内阁的人在崇明殿日日回奏,若是寿康宫越过崇明殿先召见了使臣,只怕父皇会多心。”
眼见皇后面色凝重,显然是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萧引之又就大楚与西狄这些年的龌龊,以及楼月国在其中所起的重要作用简略说了说,暗道经过自己今日这番话,以母后的性子即使日后不喜欢楼茵茵,也必定不敢轻易为难。
皇后背后寒凉乍起,原本她虽觉李量的话有理,但到底还有几分不甘在里头,如今亲儿子都这般说了,才觉出这事的严重性来,忙道:“陛下不是赐了那楼月公主许多恩赏,寿康宫便也随一份过去,如此方显我大楚知恩图报。”
萧引之点头:“母后说的是,前几日大理寺回禀,大皇兄不单谋逆,与西狄还有许多勾结,父皇又正在病重,这等多事之秋,楼月国要比往日更加善待才是。”
水榭中,吴惜君斜坐于亭椅上,目光随着湖中的锦鲤移动,听得远处宫女的请安声,忙整理衣裙袅袅的在亭中站了。
“见过太子表兄。”吴惜君福身道,她虽然占据原主身体不过一年,可这些规矩礼仪早掌握了精髓,不单半点错处没有,比之寻常闺秀还另有一分气韵在。
萧引之负手而立,在吴惜君几步开外站了:“母后在宫中甚是寂寞,这些日子便劳烦表妹照顾了。”
“姑母待惜君甚好,惜君也是诚心侍奉姑母的,表兄放心。”吴惜君点头应下,微抬面看着站在亭前,修挺气度与湖光山色相得益彰的萧引之,含笑道:“太子表兄,咱们是现在便去御花园吗?”
她容貌秀雅,肤色白皙,一身湖绿色的裙子将身段衬的纤细袅娜,原本是个极出色的美人,可萧引之却忍不住想起楚茵茵来。
楚茵茵如今在做什么呢,那小东西穿衣裳从不如何讲究,在和自己躲避追兵的路上更是连头发都粗粗只束一股,随心随性的很,可一双眼却永远兴致勃勃,即使桀骜不驯,在眼底也留有一分狡黠灵动在。
自己只站在她身边便是快活的,太子殿下这个尊号背后所附带的责任与期望也能稍稍缓一缓,萧引之如今方体会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的精髓,他想念楚茵茵了。
“表兄,”吴惜君轻声唤道,暗中却压根紧咬,太子表兄神色恍惚,是在想楚茵茵吧,自己就那么不堪,站在面前都不被注意?!
萧引之回神,眼见眼前的女子双眸含泪似嗔似怪,唇角微抿了抿:“今日本殿还有公务要处理,表妹先回去吧。”
他原本是要责问吴惜君为何在母后面前提起楚茵茵的事,可眼见人落泪,自己是男子又是兄长,再则自己和楚茵茵能安全来京到底是借了吴惜君的势,若是苛责未免使人寒心,索性便一句不提了。
萧引之心头叹息,茵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