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在林间土路上慢慢走着,那样子可不像第一次踏入这片山林。
薛哲衣服上很快沾上了尘土,他脚步顿了一下伸手掸了掸,余光看见薛牧也停了一下,依稀像是在等他的样子,他心中一暖,只道薛牧对他这个哥哥多少还是有情分在的。
他笑了笑,走到他旁边,道:“阿牧,你还记得小时候,如果我跑快了,你追不上就在原地大哭么?”
薛牧眼睫颤了一下,转开头,很轻的“嗯”了一声,难得给了一点反应。
薛哲仿佛受到了鼓舞,继续找话题,道:“还有和我抢糖吃,比我少一块都要闹上半天。”但若只有一块,又会想办法分给他。
薛牧看了他一眼,微微垂首,听他接了一句,道:“明天喜糖管够。”他不用让、不用抢了。说完,手落在他肩膀拍了拍。
薛牧身子一颤。
“你不讨厌我么?”他忽然停下脚步,漠然道。
这是他近几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薛哲睁大眼睛,被他今日的表现惊得滞了滞,道:“怎会?”
薛牧并没有因此而感动,下一刻唇边就溢出一丝冷笑。
“阿牧,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苦,爹娘还有村里的叔伯们,并不是有意与你为难。”
薛牧冷冷望了他一眼。
薛哲嘴里发苦,皱了眉道:“阿牧,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你吗?”
薛牧冷笑了一声,道:“不记得了。”
薛哲没有在意他的态度,他一向如此,对薛牧很有耐心,闻言只继续同他把话讲完,道:“阿牧,不要因这一身皮囊困住你自己。”
他苦口婆心的说着,薛牧脸上却现出嘲讽之色,冰冷感似刻在骨子里一般。
墨色的树影散落在地面,两人一前一后,不知说了多久,走了多久,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薛哲问。
薛牧黑色的衣衫融进黑夜里,他看着他幽幽道:“有人告诉我,只要进去,我的病就能好了。”
“你……你……”薛哲愕然,嘴唇都有些颤抖,道,“可是当真?”
薛牧嘴角一动,勉强压下讥讽的笑容,淡漠的道:“不错。”
薛哲不是三岁孩童,对薛牧的话将信将疑,其中还是八分的不信,两分的怀疑。薛牧也没有强迫他,自己先转身走进了山洞,消失在黑暗中,薛哲目光微晃,咬了咬牙,终究选择相信他,跟了上去。
安宁和遥光被挡在记忆之外,不能进入洞中。
时间像被拉长了的棉线,断成了两截,一块放在洞外,一块系在洞内两人身上,纠结着混作一团,不能轻易解开。
万籁俱寂的某一刻,洞内传来惊悚的嚎叫,声音凄惨无比,仿佛有人被烈火焚烧,被一刀刀活生生的刮成千万片。
洞外的两人,大抵猜到发生了什么。
安宁指尖发凉,世间诸多悲剧,这一桩让她最为困惑。
薛哲作为兄长,实不欠薛牧什么,他因何下手?
她想不明白,微凉的手却在这时被人握住,他的手很暖,很快驱散了那丝寒意。她抬眼,在他眼中找到了温暖的源泉,而后悄悄循着温度倚过去,抿唇不言。
山洞里,有脚步声传来,一个人从无尽的黑暗里走进月光泼洒的白地,衣袂翻飞,目光阴冷。
薛哲……
抑或薛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