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睡不踏实,便去了裔凡的书房,他直身凝视着窗外的沉沉天幕,似在沉思些什么,她静悄悄走了过去,正欲开口却迟疑了片刻,才道:“裔凡,你在想什么呢?”
他仍旧背着身,道:“在想一些,可能永远都无法想明白的事情。”
素弦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是在想你娘的事么?别纠结了,明早我陪你再上一趟波月庵,仔细打听打听,一定会有她的下落的。”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暂时不用去了,这几日娘恐怕要处处监视着你,倘若再出差池,可就没有今天这么简单了。”
素弦淡然道:“没事的。若能找到你娘,才是最重要的。”
裔凡望着她沉静的眼瞳,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在这个家里,我若没有能力保护你不受伤害,就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他郑重而温沉的表情,仿若一汪碧泉漾进她的心里。她心生暖意,轻轻地依进他的怀里,“裔凡,我不怕的。见到亲生娘亲是你最大的心愿,吃再多的苦我都不怕。”
他亦是搂紧了她,“明天我会派人再去打听。等过了这几日的风头,我再带你去,听话。”
她本是胸怀温暖,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惴惴不安。她本是想借着去波月庵的机会,确认金萍她们的安全,然而裔凡坚持如此,当前她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来。
两日后便到了元宵佳节,霍府西面的芳草园里,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花灯已然布置妥当。夜色暗下,霍府众家眷都在园中的竹然亭里赏灯。夜空里绽放起色彩绚丽的烟花,一簇接着一簇,艳过璀璨繁星的茫茫光华。老爷太太在八仙桌的正位坐着,两旁有裔凡、凤盏、咏荷、素弦作陪,家庸大红色的小棉衣裹了个严实,戴着崭新的虎头皮帽,仰头看得开心,不时地拍手叫好,围观的丫鬟小厮们也不时发出惊呼和赞叹之声。
烟花才放了不久,太太便推说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众人知道她因为二少爷不在府里,而心里烦闷,也不敢多作言语。
七岁的家庸则是一直兴致高涨,拉着素弦的手不停指着各色花灯,“二娘,这个是弥勒佛吗?他的肚子好大呀!这是嫦娥姐姐么?为什么没有后羿的花灯呢?”
霍老爷坐在轮椅上,望着亮如白昼的园子一派喜气腾腾,轻嗽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地说:“若是能再多几个满地乱跑的孙辈,那便更圆满了啊!”裔凡知道父亲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只得装作没有听到,默然不语。
烟花放了将近两个小时,霍府的人才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素弦看到老爷多咳嗽了几声,环顾四周,却没看到绿央,笑着走过来道:“爹,我推您回去吧。”
霍彦辰四下望望,道:“这真是怪了,我叫绿央回书房取样东西,她竟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吩咐霍方道:“你去瞧瞧。”
素弦推着轮椅慢慢朝前走,几个粗使丫头沿着小石子路朝园口去了,却见青苹逆着人流,抻着脖子四处张望,似乎焦急寻找着什么人。素弦想到这几日她一直在后院的房里养伤,却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会儿突然找到这来,便低了头道:“爹,我过去一趟。”
霍彦辰点了头,香萼赶忙接过了轮椅。
青苹终于瞅见了素弦,两眼放光地奔了过来,急得几乎扭曲了面孔,便欲说话,素弦眼望着裔凡和凤盏朝园口去了,才拉了她到回到廊里:“这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青苹越急越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跺脚,才焦灼地挤出一句:“出……出大事了!有人掉井淹死了!”
素弦讶然不已,“什么,淹死了?”正欲问个详细,只听园外一串嘈杂人声,犹豫间已然离她们不过几米,有男子大声喝道:“快追!她往那边去了!”
青苹眼看着来不及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物件塞在素弦手里:“这个给你,拿好!”然后便欲飞身翻/墙,素弦反应很快,死死攥住她的手腕:“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抓的是你?”
青苹急地满头大汗:“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
素弦略略舒了口气:“那就好,你不能逃,逃了就更说不清了。”
青苹挣脱她不掉,急躁不已,“我说不清的!我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素弦严肃起来,命令的口气道:“你根本走不掉,听我的,只需照实了说便可。”便挽了她的手从花廊里出来,前院的管家吴六带了一帮子手持棍棒的家仆,正在紧张地四下寻摸,一眼便盯上凡二奶奶身后的青苹,厉声喝道:“就是她!把她给我拿下!”
青苹吓得面若土灰,站立不稳,四五个家丁已扑上来扭住她胳膊,不由分说捆了个结实。裔凡闻声也返身回来,见吴六带人围了素弦她们,厉声喝道:“出什么事了?”吴六匆匆禀道:“回大少爷,老爷身边的绿央姑娘死了,有人亲眼看见,是青苹把她推到井里的。这不,她正欲逃跑,便被我们逮个正着。”
裔凡大惊,“绿央死了?你可确定?”
吴六弯身道:“前院的三等小厮阿栋,便是目击证人。”
青苹这时才反应过来,大呼冤枉:“大少爷明鉴,奴婢只是路过,无意中撞见有人把一个丫鬟投入井中,因一时受了惊吓,才仓皇逃跑的!”
素弦平静地道:“青苹,你先不要着急,这件事还需要仔细调查。你若没做这事,也不会让你白背黑锅。”目光投向裔凡,微一点头。
裔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