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弦霎时便怔在那里,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听霍翁氏发话道:“依我看,倒并非没这个可能。张晋元把所有的宝压在商会会长上面,到头来却是白折腾一场,想报复我们霍家也说不定。”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异样,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咏荷回想了一刻,赶忙劝道:“娘,爹被劫走之前,张先生还没有得知大哥连任了会长啊。等二哥救了爹回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么?”
凤盏一听“真相大白”四字,登时浑身打了个激灵,似乎生怕素弦再多说什么,激动地冲到她面前,那眼神里却又含着几分乞求,劝道:“妹妹,你就认了吧,你早点认下,爹娘也好从轻发落你啊。”
素弦已是万分愕然,锐利却冰凉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定住,却是一字、一顿地道:“姜凤盏,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霍翁氏显然不愿过多纠缠,吩咐道:“先把凡二奶奶关入柴房,等老爷回来再作发落。”
裔凡便要阻拦,霍翁氏当即严厉起来:“你不要忘了,现在出事的、生死未卜的人,是你爹!你偏要袒护她,也得分场合!”
素弦却并未辩解什么,眼神空荡荡的,谁也没有看,便跟着张贵下去了,两个小厮在后面跟着。裔凡眼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担心起来,犹豫了片刻,给咏荷递了个眼神,便匆匆出府去了。
凤盏站在那儿,心脏跳得缓不下来,咏荷本是气冲冲地要出去,又回过头,愤然道:“大嫂,你太过分了!”
咏荷追到后院的柴房去,素弦呆呆地站在角落里,盯着斑驳的木窗发怔。洪旺见三小姐要跟进去,很是为难,一向和气对待下人的咏荷罕见地冲他吼道:“让开!她不是犯人!”
素弦迷茫地望了望咏荷,她一双澄澈的眼眸透着纯真,有如清灵见底的湖水,她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浅浅笑容里泛着些许哀戚:“咏荷,你来陪我,太好了。”
咏荷满脸的恼火,埋怨道:“这种时候,大嫂怎么可以这样诬陷你呢?素弦,你不要着急,等大哥二哥把爹救回来,一切就不攻自破了。”
素弦勉强对她笑笑,“别担心,我不怕。过了今夜,就好了。”
而此刻,她却觉得仿佛被人在背后狠狠地捅了一刀,她一心遏止大错酿成,自己有心仁慈,可是姜凤盏会领情么?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她蒙受了这不白之冤,却并不觉得多么委屈。霍彦辰落入霍方一手设下的陷阱,已然危在旦夕,倘若他因此受到伤害,她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月影沉沉,残灯昏黄,简陋的小柴房里,两个姑娘抱起膝盖,在稻草上坐着,全然没有了往日谈笑的心情。素弦一直担心着咏荷的事,问道:“你为什么又决定不去上海了呢?再过十天,谭家的花轿就要抬来了呢。”
咏荷扬起下巴,望着渺渺窗外一弦苍茫的月,“我想过了,如果我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爹娘一定会痛心,会失望。他们给了我生命,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就这么走了,是不负责任的。”圆圆的小脸突然轻松了许多,饶有兴味地道:“我写了信,约谭大少爷喝咖啡,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很好说话,我对他说明了我的意思,他表示理解,答应不会强求我的。”
素弦舒了口气,也是欣喜非常,“这样岂不是很好?看来,他是个不错的男人。”
咏荷的性子是喜则喜之,忧则忧之,方才起了兴致,这会儿又纠结起来,“可是,他请求我给他一段时间,说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打动我的。素弦,我该怎么办呐。”
素弦亲昵地搂住她:“傻丫头,你遇到真正的好男人了。”见她仍是忧心忡忡,于是劝道:“咏荷,未来的人生路还很长,你应该向前看。至少现在,你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他了,不是么?”
咏荷习惯地嘟起了嘴,把头往她肩膀一靠:“我最烦遇上感情问题了,好头疼。”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知心话,素弦便劝咏荷回去,“娘还在焦急地等着消息,你去陪她吧。爹有了消息,你再来通知我。”
咏荷离开以后,她又陷入了纠结的思索之中。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老爷的安危,才是她此时最忧心的事。那姜韶琨只是一个赌混,既然欠了债,裔凡拿了赎金过去,应该就可以放人了。然而,凭着霍裔风的性子,他又怎么可能让绑匪就此逃之夭夭?
后来眼皮渐渐发沉,本就暗淡的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乌云遮住,漆黑的夜被寂静笼罩着,她也不知不觉地入了梦。
将近夜半,一阵呛鼻的烟熏气味突然袭来,素弦猛然惊醒,才发现并不是梦,烧焦的气味是从上方的窗缝溢入,渐渐漫入屋内的。借着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她赶忙拍门唤人,却没有得到回应,只是短暂的工夫,她已然呛得睁不开眼,才发觉烟气已弥漫了整个屋子。
她没时间多想,便使劲地推门、撞门,令人绝望的是,门已经从外面牢牢上锁。她慌忙去推窗户,一簇簇火苗竞相腾起,涨潮般慢慢地将窗户包围,自己竟仿若置身孤岛之上!
她脑中突然嗡的一响,这种可怕却熟悉场景再一次撕开她尘封已久的记忆,只是恍惚之间,多年以前难以磨灭的骇人景象,竟再一次真实地在眼前重现!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发起愣来,任凭那火越燃越旺然后向屋里袭来,她只是僵直地站着,似乎再一次看到姐姐痛苦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