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意识到身边有他,他掌心温暖,已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回到家里,他忽然小心托起她的手腕,几道零乱的细小划痕在霜雪肌肤上很是显眼,他正欲开口询问,她已背过身去,迅速地把手抽了回来。
“是他干的?”裔凡沉声问道。
张晋元离开房间之后,她挣扎着起了身,推倒了架上的瓷瓶,那些伤口是她用碎片割断绳索时,留下来的。后来她找回了裔凡的枪,然后试着去推门,才发现门并没有上锁,想来,那便是彭管家所谓的“见机行事”吧。她来不及多想,便欲逃出这座宅子,可她不熟悉路,索性一个人闯到客厅去,当着裔凡的面,光明正大地跟张晋元告别。
她默不作声,只是呆呆地回忆着,半晌,从包里摸出那把手枪,轻轻地放在桌上:“给你,物归原主。”
他目光一动不动,“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解释给我听么?”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明白自己什么也不说,是无法让他信服的。她转过身来,努力做出一副淡然的表情:“最近形势紧,我是想用它来防身,只可惜没派上用场。”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裔凡,你不会怪我吧?”
他这才将那枪握在手中,沉着地推上膛,那一串动作看起来利落却漫长,然后他盯视着枪口,对着天花板扣动了扳机,显然,没有任何效果,他对她说:“你看,这是把空枪。”
“哦?”她嘴角微微一扬,“我倒还没发现。”停顿一下,又补充道:“还好没遇到什么。”
他严肃道:“你根本不会用枪,这样只会使你更加危险。”
她眸光沉了下去:“裔凡,是我的错。”
他温和一笑:“素弦,你如果想学,明天我带你去射击馆,教你放枪。”
她表现出很有兴致的样子:“真的么?太好了!”忽而又眉尖一蹙,“对了,裔凡,刚才临走的时候,你跟我哥‘说定了’的事情,是什么?”
裔凡道:“是生意上的事。”顿了一顿,又道:“他延长了我的还款期限,我们即将合作一笔很大的生意。”
素弦只“哦”了一声,裔凡忽然问道:“你……赞同我这么做么?”
“我?”素弦显得有些惊讶,她知道这一定是张晋元设下的某种圈套,她上午才答应了他,要帮助他对付霍家。犹豫了片刻,道:“裔凡,该怎么决定,我相信你的判断力。”
他听了以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温润的笑,那眸光却是极其深重的,静默了一刻,说:“好,你也早点歇息。”然后便离开了房间。
她在想,他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他明明有很多的疑问,比如她去兄长家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枪械,比如她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自己的解释显然是很拙劣、经不起推敲的,然而他就那么点了头,就像是自己的话他从不怀疑似的,自己不愿意多说,他也就不再问了。
可是他越不问,她的心里便越是不安。他的缄默,是因为他本就不愿了解,还是因为他已然洞悉了一切?张晋元处心积虑摆下的局,难道他真就一点都不曾发觉,这其中暗藏的隐患么?
她突然感到心跳加速,就像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鞭笞着自己似的。
翌日他果然带她去了城北的射击馆,咏荷也趁此机会出来散心。这家射击馆是洋人开的,铺着墨绿色胶皮地毯的场地宽敞明亮,装潢考究。大厅一共有十个橡胶靶平行排列,每个靶位之间有隔音玻璃相隔。咏荷早就是个用枪的好手,带耳塞、装子弹,一连十发,每发显示都在九点五环以上。素弦虽是新手,在裔凡的耐心指导下,倒也学得很快。
后来遇上了文森特,咏荷和这洋大夫一向关系很好,提出要和他比试枪法,他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素弦坐在后方的长椅上望着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欣慰的笑,裔凡正好回头望她,放下手枪走了过来,笑道:“在想什么呢?”
她莞尔道:“你说,咏荷和文森特先生在一起,是不是很般配呢?”
裔凡望了望并排而站的两人,一个高大英武,目光沉静,另一个举起枪来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确实是一对绝配。
但是,咏荷与宁康谭家少爷的婚期,已经不远了。按理说,她早就该愁云满面了才是,然而许是天性使然,她总是显得轻松,似乎早有打算似的。
转眼便到了寒食节,这一日秉承中国的古时传统,家家户户都不能起灶火,是食用各色冷糕的日子。
听雨阁里,素弦正在教家庸弹钢琴,家庸年纪虽小,手指却纤长,敲起琴键来有模有样。素弦自然高兴,夸道:“我们家庸学得好快,一会二娘亲自下厨,给你做樱桃羹,好不好?”
家庸喜道:“太好了!二娘,我还喜欢画画,您什么时候教我学画呢?”
母子骨血相承,天赋亦相承。素弦隐隐忆起姐姐刻苦学画的时候,时常废寝忘食,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被迫离开学校,那凄凉无助的眼神。
她开始暗暗犹豫,该冲破裔凡的“禁忌”,让家庸学习作画么?
“二娘,你怎么了?”孩子看出她似在凝思,不由问道。
这时青苹匆匆赶了过来,道:“方才太太在冷糕里发现了果糖,已经大发雷霆了。”
素弦淡漠道:“她素来不能吃带糖分的东西,这回又是谁撞到枪口上了?”
青苹有些幸灾乐祸,故意叹道:“只可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