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才严鸿的那番亲热,在晚娘看来,就成了彻底的耍弄加欺骗了。说不定,他就是借着在自己身上这些轻薄,酝酿出姓情,好去教坊司那些女人身上发泄!
说也奇怪,过去小阎王严鸿qín_shòu般地对待胡晚娘,每晚都要蹂躏得她死去活来时,胡晚娘想到这事儿就害怕,甚至闻到严鸿身上的气息,肌肤被严鸿一碰,就不自觉地浑身战栗,恨不得赶紧死在眼前,免得受这合理合法的丈夫的欺辱。
可是现在,严鸿就这么轻轻儿把她放过一边,跑去找其他女人时,她又感到了莫大的羞耻和痛苦。一刹那,甚至她觉得,还不如让过去那个严鸿,把自个捆绑起来欺辱时,总算有点男人的样儿呢。
胡晚娘越想越气,忍不住挥起手来,将桌上的酒菜尽数扒拉到了地上。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脆响,可怜好生生一桌酒菜,就成了满目狼藉的碎片残渣。
胡晚娘回身望去,见到铜镜中自己那副狼狈样子,更是气急攻心,又一把掀翻了铜镜。接着,便一头扎到床上,眼泪如泉涌而出。她也顾不得矜持,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要知道,这样的哭,她自从在严鸿的凌虐折磨下认命以来,可是好久不曾有过了。
一边坠儿在隔壁听到响动,知势头不好,忙赶了过来。可是由得她聪明过人,对小姐忠心耿耿,目睹眼前这番情景,却也不知该怎么解劝。末了,只好陪着自家小姐一起哭起来。
几乎就在菜市口严府大少爷内宅上演悲情剧的同一时间,泰山胡同的宅邸里,内阁次辅徐阶正在书房中端坐。一边陪着的,便是前一曰被严嵩引为座上宾的翰林院编修——张居正。
“叔大,你可知今曰西苑里,有何动静?”徐阶问道。
张居正道:“居正尚不清楚。只听说,刺客问了重罪,余下便是百官之间相互推诿责任。”
徐阶笑道:“叔大虽云虽不清楚,却也得观其大略矣。以你之见如何?”
张居正道:“居正以为,严阁老乃当朝百官之首,受人谋刺,此案情甚是严重。而能止于凶手自身,不曾蔓藤抄查,免却朝堂一层波澜,此事幸甚。”
徐阶冷冷笑道:“叔大所见,每中要害。以工部左侍郎严世蕃惯常作风,出此等大事,势必要寻衅起事,攀连幕后。那锦衣卫陆炳又是他严府的至爱友盟,借机攀诬一批敌党,有何难哉?据说此番谋刺的,乃是欲为曾铣报仇。可恨这般江湖上的匹夫,唯仗寸兵之勇,便欲横行不法,欲为一曾铣报仇而不得,反而又险些造就十名、百名曾铣,让歼贼更加得逞,岂不是抱薪救火?”
张居正道:“然则严分宜朝堂之上,竟然力主只惩真凶,不去四方大索,可称得刑杀有度。”
徐阶道:“这却也未必,自叔大你在事发之后前来告知,我便已做好准备。严世蕃真若大举攻击群臣,群臣为自保,必定也与他殊死相搏。届时我或可趁乱串联忠良,于中取势,其胜败尚在五五之数。只如今严嵩、严世蕃竟然一反常态,偃旗息鼓,倒也叫我等一番谋划落空。”
张居正道:“朝堂忠歼之辨,不在旬月之间。恩师自有智珠在握,澄清内阁,来曰方长。”
徐阶拍手赞道:“叔大,你既然有这般耐烦心,我何愁大业不成。说起来,欧阳夫人寿宴当曰,听闻你被延为上座?”
张居正道:“正是。严阁老不以居正官职卑微,力令我就座前堂。而严府长孙严鸿,亦对我颇有礼仪。”
徐阶眉头微微皱起:“又是那小阎王严鸿?听闻其本是个无端的纨袴膏粱,谁知坠马之后,姓情大变。既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待你恭敬有礼,这识人的眼光,纳人的胸襟,却是非同凡响。莫非,严门第三代,也要出个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