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和蒙古军隔着马莲堡寨墙的厮杀,从早上一直战到日头偏西。腥风血雨,死伤了无数人马。有两次,已经被蒙古军冲破了寨墙上的防御,严鸿惊得差点就要下令锦衣卫赶紧上前增援,结果马芳亲自提着大刀,带领亲兵上前厮杀,又把蒙古人给赶了下去。进寨的数十名蒙古军,悉数被歼灭,而马芳的亲兵也伤亡了二十余名。城墙上的边军不计生死,拼命抵抗时,另一部分边军,则赶紧搬运土石,在被打开的缺口后面堵塞,形成新的一道防御。依靠这种抵死不退的勇气,尽管蒙古人的攻势凶猛,马莲堡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
待到夕阳躲入云层,黑暗开始笼罩塞外大地,远处又传来凄厉的号角声,蒙古军队如同退潮般的撤了下去,只留下一地的尸首。马莲堡的寨墙上,明军也是伤亡惨重。尤其在三处城墙缺口,双方的尸首堆积如山,你的刀砍入我的脖颈,我的长矛捅入你的肚腹,甚至相互抱腿扭臂,纠缠成一团。鲜血汩汩从尸体堆里流下来,虽然早已散尽热气,但扑鼻的腥味却依然不减。空中,千百只寒鸦嘎嘎叫着,盘旋飞舞,时而落在城外的尸身上,啄食几口。
确认蒙古军已经退下去之后,马芳布置好城头的防御,又吩咐救护伤员,掩埋尸首,把缺口处的兵器、箭矢、铠甲收集起来。俞大猷主动表示,白日里边军血战辛苦,自己的闽军愿意替代守夜。马芳辞谢一阵后。盛情难却。便接受了五百闽军与边军一起守夜。又安排边军中的精干小校作为向导和联络。
随后,严鸿召集众将,在自己的房间里再次会集。他心中有些忐忑,却须得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马总戎,白日一战,力挫鞑虏凶焰,万全右卫边军真乃国朝精锐也!”
马芳连称:“不敢当。这是钦差亲临指挥,才能让士众用命。”
俞大猷却道:“钦差。马将军,今日一战虽胜,我军也损失了数百之众。且马莲堡数处受损。这样长久下去,怕也不能坚持多久。”
马芳拍着胸脯道:“俞将军放心。马某虽不是什么名将,对鞑虏的秉性倒是熟悉得很。你越怕他,他越凶,你待要和他狠,他反而敬畏你。如今到了这一步,再去瞻前顾后也没什么意思,总之马某一日有命在。一日保钦差和俞将军无事。若真是熬不过被鞑虏大破了寨墙,也得叫他们知道。大明男儿的骨头是硬的。”
严鸿拍掌道:“马将军说得好。有你这份豪情,我看这马莲堡一定守得住。你想,如今寨中边军尚有六千余能战之兵,再加上闽军和锦衣卫,总兵力**千人,另有民夫二千多,可以做搬运土石之用。鞑虏哪能那么容易把马莲堡啃下来?再说有我严鸿在此,杨军门还不督率大军来援?这回啊,回朝之后,定要在天家和我爷爷面前,为大家请功!”
俞大猷道:“我与马总戎既是武将,马革裹尸乃本分,只是严钦差若是陪同殉难,却未免对不住。马将军,如今防御马莲堡,保卫钦差,总归是一体差事。我手下这二千闽卒,你只管调用安排。他们虽然不甚耐得寒冷,如今都穿了皮袍子,其余拼命死战的事,都是不避的。你久在边庭,这鞑虏的战法自然熟悉,倒还要请你多多安排。”
马芳道:“甚好,那我也不客气了。鞑虏用兵,甚是狡诈,常常夜袭。通常是以小股游骑,多则数百,少则数十、十余人为一队,往来穿梭,逼近城堡,冷箭喝呼。你若是全神戒备,到头是一场空,他的人马何止数十队,一队队轮番过来,让你昼夜疲惫,终于筋疲力尽,再难守御。你若是不好好戒备,又说不定他哪一日竟然真的以大军突袭,叫你措手不及。”
云初起道:“鞑虏用这计策,倒甚是难防。我军何不也分兵数路,每次一路专司守城,余下的休息?”
马芳点头道:“云将军所说甚好。若是一般堡垒,守兵单薄,不敷使用。我马莲堡现在有近万兵马,倒正不妨用此计策。入夜之后,以边军五百,闽军五百为一班次,共分三班,轮流守城。守城时,又以一半人在城上巡视,一半人在城下休息待命。如此鞑虏不大举攻打,则我劳逸结合,不至于兵力疲惫。若是鞑虏大举攻打,我有一千人迅速投入战斗,余下部众,随后赶来,可保马莲堡无虑。钦差及随身锦衣卫,不妨好生歇息。若是军情紧急,我等再烦劳钦差督战。”
严鸿道:“甚好。有二位将军在此坐镇指挥,本钦差也不班门弄斧了。怎么打仗的事,马将军拍板,俞将军多搭把力。本钦差只管发银子犒赏。这次不比济南,没有那抄没白莲降陌偻蚪鹨,但本钦差身上几万两银票还是有的。今儿个再发五千两,犒赏血战的边军。若是要调动我的锦衣卫助战,也只管开口。对了,还有,咱们困在城中,要防止白莲教匪暗藏捣乱。马将军你的边军,多半跟着你生死与共,我看问题不大。俞将军的闽兵,还有本钦差的锦衣卫队伍,不是从北京带来,就是从江南带来,里面应该也没什么风险。只是这二千多民夫,多半都是在宣大就近征集的,来源复杂,其中却不可不防。”
云初起道:“这个倒是易为。只要把民夫编成小队,每小队百人左右,使锦衣卫二人为正副队长,加以统帅监督,严格按照军法规定,令行禁止。夜间使各队分散驻扎,另使锦衣卫五十人暗中准备,若有那一队的人胆敢作乱,则勒令其余各队不许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