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顺见严鸿给他安排了这个台阶下,恍然大悟,千恩万谢道:“钦差的主意实在高明。这些下官即克去办,绝不辜负万岁爷圣恩,义父提拔,钦差大老爷好意。”
严鸿笑道:“免了。叔父,不瞒您说,那沈炼剩下的文书里,还有一些条款,您且听听……”他说着,就把沈炼列举了证据的杨顺其他罪行,又说了一遍。末了道:“小侄也知,这里面说的,要么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要么,咳咳,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若是当真汇报到朝廷里,被那帮文官得知,怕是要借机给叔父找麻烦。还有一条,听说叔父在山西已经置办了百万家产,这事瓜田李下,若被人揪住把柄,也是不好说。”
杨顺又不是白痴,自然知道严鸿这是手心朝上伸出来了。他虽则贪财好色,但现在摆明了沈炼的文书,都落到了严鸿手中。到了这一步,也顾不得心疼,赶紧道:“贤侄你误会了,愚叔哪来的百万家产?分明是当初在北京时,和严阁老府上借了一笔款子,安排家人做些生意,又与北地晋商合作,才赚了几个钱。当初在京城里明明说好,这生意愚叔虽然是个经手的,只占三分股,其他严阁老三分股,小阁老二分股,便是贤侄你也投钱入了二分股。这几年生意做得大了,愚叔年纪却也大了,正想找个机会把红利算一算。贤侄你在严府便是管账的,回头愚叔把您三位的都交割过来,您看方便不?”
严鸿呵呵笑道:“那就辛苦叔父了。这几年给咱这合伙生意打理。倒也辛苦。”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杨顺看严鸿不动声色收了自己七分不义之财。早已痛的肝颤。但此时为了保命,一咬牙又道:“还有那桃松寨,从鞑子那里逃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奸细。钦差大老爷不妨把她拘捕了,细细审问,说不定能问出鞑子的军情来。”
严鸿又呵呵笑道:“叔父既然割爱,小侄便且代劳。”他又拍拍杨顺肩头道:“叔父,今次这事儿。您也不必过于紧张。再怎么说,您也是我爷爷的养子。做的有些事情,是不太体面,但只要没有杀官造反,没有勾结白莲,那都不会出人命。放心吧,小侄回京之后,自有安排。对了,还有一事,这边军军饷。过去报的领的发的,有些虚实。这边罢了。可从这俩月起,叔父最好还是如实发饷。毕竟,边军是拿命来扛着鞑子,给他们发饷足了,打仗有精神,对叔父也不无好处。”
杨顺被严鸿这么一安慰,心头的石头也算放下,连连点头。他反正已经把七成家财都割让给严府了,少贪几个月军饷那是毫毛,也不在这几个。回到位子上时,吩咐外面道:“来呀,搞什么名堂,这菜都凉了!快叫厨房再上新的菜来!”
却忽见房门被人推开,锦衣卫周俦飞身进来,禀告道:“长官,校场来报,有军人聚众闹饷!”
这一声出来,严鸿眉头一皱,杨顺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要紧喝道:“阎师爷!阎师爷快来!与我点起标营,前去校场,看看哪个胆大不要命的狗才,竟敢聚众闹饷!”
片刻,那师爷阎儒连同标营参将罗三刚、游击项献忠一起进来。杨顺在严鸿面前唯唯诺诺,在自家部下面前,却是官威抖索,喝令道:“钦差大老爷奉皇命来犒赏边庭,如今在这大同军镇,竟有不法之徒闹饷,岂有此理!你等速速率军前去,把那些恶徒都给我围住,不要走了一个!”
罗三刚、项献忠一起拱手:“得令!”严鸿却懒洋洋地道:“叔父,此事不必惊慌。校场有俞大猷镇守,那老将军甚是了得,不怕闹出大事来。咱们这就一起前去,不过叔父你可得叮嘱手下标营将士,别再那么狠巴巴的。这兵变的,无非是大同的一些卫兵。有叔父你的精锐标营在此,杀干净他们容易,再要收尾,那可没那么容易了。”
这也是严鸿总算经历过大风大浪,再加上自己手中有俞大猷三千闽军和锦衣卫四百精锐护卫,想来一些乌合之众伤不到自己的汗毛。至于兵变的责任,大不了还是推给杨顺,自己怕个毛?因此上,不慌不忙。那杨顺和两员标将见严鸿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沉稳,都不禁大为佩服。杨顺赶紧道:“钦差大人说的有理。二位将军,速速率军出发吧。”
这时大家已经都出了总督衙门。但见衙门外,严鸿的百余锦衣卫队,已经在王霆、陶智带领下列好队形。严鸿派两个锦衣卫去行辕,叫刘连只闭门不出,严守行辕,敢随便闯荡者格杀勿论,除此之外不要管外面闲事。其余一百多锦衣卫列开队伍,将严鸿、杨顺护在中间,往校场那边赶去。再往前后,便是杨顺的标营兵马,依然是盔甲鲜明,人人生猛,脚步走在街上哗哗作响,端的是北地精锐,总督扈从。
不多时,已经到了校场。远远便见黑压压一片人群,万头攒动,起码一二万人,围住了校场大半。校场上灯火高照,旌旗招扬。三千闽兵排列整齐,一辆辆大车首尾相接,仿佛城池一般。大车之后,又是一队队牌刀手,将盾牌相连,又如一片壁垒。盾牌后面,长枪手、火枪手、弓箭手,各依队伍,枪尖、剑尖、火铳口,森森对着外面。更难得的是三千人马,连几个说悄悄话的都没有,一片肃然。这个军阵摆出来,顿时从气势上将外面那乱哄哄一二万人都完全压倒了。外面围着的很多也是当兵的,知道令行禁止是什么意思。目睹此情,但要活命,便不敢随便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