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又道:“倭寇穷凶极恶,钦差却须得多加小心,善保万金之躯。我拨戚继光并他两营浙兵前往台州随行拱卫。”
严鸿道:“老伯,如今正在用兵之际,戚将军的浙兵乃是编练的新军,战力最强,敌主力既进犯宁波,我方自当以精锐之师迎战才是。若是小侄带走了精兵,而致战局有失,则小侄万死难辞其罪。且小侄身边也有随员,地方上还有锦衣卫所。因此只需调台州本地兵马,足以应付。若战事不利,小侄也可凭城而守,不至有失。”
胡宗宪闻听暗忖:先不说台州城是新整修的城墙,甚是坚固。城上还架设有十数门佛郎机火炮,倭寇决难攻落此城。台州卫虽不堪用,但据说本地团练办的还是颇有些声色,再加上随行浙兵,对付几百倭寇自是绰绰有余。而自己这方,若是离了两营新兵确实底气不足。
但是目前象山那边战局到底如何,谁也不能打包票。要是严鸿完全靠本地人马,这本地人马也是靠得住的么?至于随身的锦衣卫,那是破案有余,阵战不足。所以,严鸿那边也是不能放松。宁可把一部分精兵浪费了,却不要万一出个闪失。
这样合计了一下,胡宗宪便道:“钦差既有此好意,那便将戚继光的两营精兵,一分为二,一营跟随老夫在宁波交锋,钦差带一营南下台州。若是万一事有不谐,钦差可自行退往处州、金华等地,千万保重自身。”
严鸿也知对方好意,点头应诺。如今军情紧急,告急公文一日多过一日,也确实耽搁不起。王本固已经被拖住,军饷又已筹齐。自然下面就要开始正式布防。
次日清早,总督辕门旗号招展,胡宗宪一声令下。鼓响帐升。胡宗宪居中而坐,严鸿居上首位坐定。下面则是各位将领,人人皆披挂在身,一副战时打扮。
胡宗宪咳痰一声,正色道:“诸位将军,列位先生,如今军情紧急,倭寇大举入侵。国朝东南数百万黎民苍生生死,就全系在诸公身上。此战若胜,在场诸公皆不免领功受赏,若败。则难逃国法王章。还望列位仔细了。如有违抗军令者,休怪本帅军法无情。”
众将一起拱手施礼道:“末将听候大帅吩咐,军令如山,岂敢唐突!”
胡宗宪点一点头,胸有成竹。逐条发令。当前倭寇在千里海防上,多处进逼,但总的来说,分为南北两股。北路是大队船只,据称可能是陈东、叶麻。战船数百,兵马过万,直指宁波。南路则是象山、奉化一带,人数约莫数百,看来只是骚扰。胡宗宪的防御,自然也是针对性的北重南轻。但南路是严鸿钦差亲自去,这外表的架势总得做的花哨。
这一番发令,将严鸿看的眼花缭乱,众家总兵、副总兵、游击、参将等等,往来接令,领兵分赴防地。
其中以谭纶奉命坐镇杭州,以防倭寇偷袭;
俞大猷率水师,袭击宁波一路倭寇船只;
卢镗增援昌国;刘显援奉化;
胡宗宪统标营入宁波调度,迎头痛剿。
戚继光所练两营浙兵,乃是军中精锐,就着戚继光亲率其中一营,与严鸿同入台州,台州一府所辖兵马亦听调遣,断倭寇南路奉化、象山兵马归路。这里却是胡宗宪别有打算,原来那象山距离戚继光的老营新河甚近,戚继光这一趟公差可以趁机与家人团聚。这也算胡宗宪小小关照戚继光一下,却不必和严鸿明说。
严鸿带来的人马里,邓子龙随行护卫,而邓子龙属下的闽兵、粤兵,以及盖伦船、封舟则暂归俞大猷调拨,临时编入水师。这也是严鸿的好意。按说既然闽兵、粤兵跟随封舟、海沧船编入俞大猷那里,邓子龙前去指挥是最好的。可严鸿估摸着俞大猷这厮和胡宗宪不对劲,弄不好要穿小鞋,自家这世伯别跟着他吃了亏。相反,戚继光是个聪明人,又和自己一路,邓子龙在这边,那是万无一失,还能捞取战功。既然大家是乡党,总要互相关照一下。
严鸿有嘱咐俞大猷,水师出海后,要将自己的旗号张起来,以便给自己刷刷声望。俞大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其实严鸿这是为了把信号放出去,好给徐海通气。
锦衣卫千户将岸,带领杭州百户所的五十名锦衣卫及京师随行的锦衣三十名一起前往台州,作为钦差贴身护卫。胡宗宪又从军械库中拨五十杆鸟铳,二十门佛郎机以充实钦差卫队的火力。这些佛郎机也无非是大号洋枪和最轻型的火炮。饶是如此,严鸿队伍里的火器装备率,也已经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更别提随之拨发的一千副纸甲,使得这支队伍披甲率大为提高,加上原有铠甲,已经基本接近人人有甲穿的地步。
严鸿心知南路倭寇多半不经打,自己这一趟就是去刷存在感的,倒是不急在今日出征。他回到卧室之中,先是将如今沿海局势写好本章,交到刘连手中道:“还要辛苦刘兄一遭,将本章解送京师,递交陆大都督手中。”
刘连道:“如今长官亲赴台州,小人自当在左右随扈,怎可擅离?”
严鸿道:“无妨,我身边千军万马,自不会有什么闪失。若是这几千经制官军都护不住我,刘兄留下也无甚用处。相反,这份奏折上的事,却影响着整个开海大局,以及东南沿海未来十几年的安定,刘兄不可等闲视之。”
刘连见自家长官将如此要紧的物事交给自己,也不敢怠慢,将本章用绫缎包好,背在背后道:“长官放心,我在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