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又问道:“那王本固一门心思要杀汪直,这厮所为何情?他这是自己抽了什么风,还是受了何人指使贿赂,因此干这莫名其妙之事?”
在严鸿想来,开海通商这事,那是百利无一害嘛,应该是明白人都支持,不支持的都是傻逼,或者是帝国的公敌,应该头悬西直门的。俞大猷这么一员名将呢,自然该是开海派,因此问的很自然。
不料俞大猷闻听此言,蚕眉一蹙道:“钦差何出此言?我看那王直指为人刚正,倒是个难得的好官。往昔来的巡按,无不是怕了胡大帅的官威,只敢唯唯诺诺,俯首听命,行事全无主见,这王直指倒是有个硬骨头。那汪五峰为寇多年,作恶多端,手下血债也不知几千万条,如今他烧杀够了,想招安就招安,换身官服继续赚银子?天下哪有这种便宜事!也不知胡大帅和那些幕僚是怎么想的,对这作恶多端的倭寇,一味的招安怀柔,顶个屁用啊!你不拿出些威风叫他们看看,他们前脚招安,后脚又要造反!要是老夫说了算,就把那汪直明正典刑,再整顿军马,与倭寇较量个高低。打得落花流水之后,再招降残余,那才保证他们死心塌地,不敢二心。”
先不说他在钦差面前大吼大叫,实在是有失仪之嫌,单说他公开指责自家长官的过失,就已经让严鸿无语了。而且严鸿看俞大猷这态度,居然是反对开海的,这简直让他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觉得不对劲啊,这剧本不该这样写啊,为啥这名将不被我主角光环感召呢?
好在他毕竟是做过保险销售的,应变能力和化解尴尬场面都是一流。略一思索。变迂回问道:“俞总戎,本官实际未曾带过兵,于军务并不熟悉,正好在您台前请教一二。这倭寇自海上来。想是水战当先,不知水战有何秘诀?”
俞大猷闻听说道:“这水战,也没什么稀奇。不过是船大赢船小,船多赢船少,炮多赢炮少,炮大赢炮小而已。当然,船炮一定,那么当将军的智勇双全,也能占些起手。就像钦差你这艘船。虽然模样古怪。但一来大。二来快,三来么,我看居然是两侧有炮。这样的船打起水战来,定有些门道。而且船上还有两门大炮。打起来更占便宜。只是不知道这船能不能禁的住这火力,这指挥的将领够不够胆量。不要一炮开完,船身散掉,或者敌船接近,吓得掉头就跑。”
邓子龙在旁听着,不由以手加额,心道:俞老前辈,没有您这么不开窍的人了。钦差问你水战,你便该什么奇正相合,阴阳五行的拽上一通,把对方说的云里雾里,才能佩服你手段高明。你这么几句话就打发了,而且说的直白无比,谁还会知道你是用兵上手?尼玛要是给我一百艘船三百门炮打敌人五十艘船一百门炮,换个白痴也能赢啊。说不定钦差还以为你存心敷衍,目中无人呢。
而且这佛郎机船是钦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宝贝的不得了。你开口就钦差说它会散掉,掉头逃跑什么的,哪能这么说话。别的不说,海上也要讨个口彩啊。他开始有些后悔和俞大猷关系走的太近,生怕被这人牵连,自己再被扔到监狱去。
严鸿倒是没挑这个问题,而是笑道:“既然如此,老总戎,现如今我大明与倭寇相比,谁的船大?谁的船多?谁的炮多呢?”
俞大猷听到这,也叹了口气:“是啊,说起来,如今我大明的水师废弛,远不似当初。堂堂经制官健,临阵时竟然要调鱼船充数,还不如倭寇的船多炮多,说起来就让人堵心。因此末将早就有话,眼下海上敌强我弱,所以对倭寇就要诱敌上岸,然后出奇兵烧掉敌人舟船,使其不能回归,再于陆战中歼灭来犯之敌。”
严鸿道:“老总戎成竹在胸,严某就放心了。老总戎对敌我了如指掌,知道倭寇的船多船大,却不比那一般夸夸其谈的文人,在下甚是佩服。只是方才说到招安倭寇,其实正是为了这点,既然敌人船多炮多,咱们何必不把他们招安过来,使其为我所用?靠着这支船队,我们可以重建三宝公的伟业,宣威海上,开动海贸,到时候朝廷有了钱,自然就能造大船,买大炮。”
俞大猷闻听,又一摇头道:“严钦差,您老想的是好,依我看却还是纸上谈兵。单说那些做生意的,有几个人是真交税的?就算开海通商,银子也没多少能到国库里。在我看来,这海开不开没用。单说,现如今水上的船也不见少,片板不许入海,艨瞳巨舰反蔽江而来;寸货不许人番,子女玉帛恒满载而去。可这么搞下去,我也没看朝廷从中得利几何。所以,开海之事,无非是朝堂上的诸公想当然而已,于朝廷能有什么好处?至于说招安倭寇,若是一招就安,那他也不会轻易为寇了。正因为朝廷剿灭不力,才使诸多奸恶之辈,心存侥幸,下海为寇,烧杀抢掠。如今轻易招安,那是杀人放火有前程,反显得朝廷无能。不但不能根绝倭患,我看倒要大涨倭寇的气焰。”
俞大猷仿佛不知道自己面对的钦差是朝中开海派的先锋任务,招安的中流砥柱,自顾自侃侃而谈,把个开海政策和招安战略贬的一无是处。严鸿虽则涵养好,也不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那邓子龙则干脆躲到了一边,在想着怎么和俞大猷划清界限。
大家话不投机,说到这里,已经两下无趣。俞大猷自回本身坐船,依旧引导盖伦船和封舟行驶。严鸿虽气的不轻,心中倒也不禁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