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起道:“不瞒长官说,鄙人最初要价三百,那位买主给砍价成二百五的。”
严鸿又是一口老血,强咽下去,你俩倒配合默契啊。他眉头一竖:“那买主却是哪一个?”
云初起摇头道:“长官,身为杀手,岂能吐露买主?此乃行规,不可因一人而废。”
严鸿尚未发话,身后陶智早已叫道:“行规?你现在落到锦衣卫手上,还要讲什么行规?姓云的,你放明白些,锦衣卫的十八般手段,这世上还没几副牙齿撬不开呢。”
云初起听他威胁,却是面不改色,又叹息一声。在严鸿吃药般的表情注视下,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鄙人之心,早已冷如木石。长官便以万般酷刑施加,鄙人也甘之如饴。”
陶智听得火冒三丈,若不是严鸿在场,恨不得立刻把这厮拖下去,看看他怎么个甘之如饴法。严鸿却道:“云大侠,你不肯透露买主姓名,本官也不强你。那么,本官出五百两银子,买你反回去杀那买主,如何?”
云初起道:“严长官,你若能得知那买主是谁,自可另雇杀手杀之,以鄙人看,顶多一二百两银子足矣。但要鄙人反手去杀买主,却也是不合道上规矩的。”
严鸿算是看出来了,这位云初起云大侠,是个有点迂的家伙,死扣原则。某些意义上,和那冯孝先有类似之处,但又和冯孝先有区别。他不会像冯孝先那样纠结,而是认准了一个死理就不放松。虽然唉声叹气的样子实在让人崩溃,但就冲这一点,这个差点干掉他的家伙,就不那么惹人讨厌了。
于是严鸿笑道:“云大侠,你今曰试图刺杀我被擒,要按锦衣卫的军法,脑袋搬家是没跑的。只是,若我不杀你,反而把你放了,那么你能保证不再来杀我否?这个,总不违背你们行规吧?”
云初起道:“今曰失手被擒,原本是一死而已,若蒙长官释放,鄙人这条命便是长官所赐,所谓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岂能再次行刺?不过,长官若是放我,眼前倒有一事麻烦,还请长官能否帮衬一二。”
严鸿道:“你且说什么事。”
云初起道:“便是这次刺杀长官的命价,二百五十两。鄙人若被长官斩了,也就算鄙人自己的命价了。如今鄙人既然不死,长官又不曾杀掉,这银子却须还给人家的,可是鄙人这里已经用了些补他处的缺口。长官可否暂借七八十两?”
一边的王翠翘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这刺客太有趣了,人家饶了他的命,他居然还要借钱,而且借钱还是去还给那出钱雇他杀人的幕后主使!这得多么脑残的人才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又得多么脑残才会答应?
谁知严鸿却笑问道:“七八十两银子,小事一桩。却不知云大侠何以出这么大的亏空?两年大侠杀八个人,赚得银子千余两,固然不算很多,可也不少啊,如何这么快就又有亏空了?看大侠的模样,也不像个吃喝瓢赌的主啊,莫非外面养了美人?”
云初起又叹息一声,沉默片刻才道:“实不相瞒,鄙人与几个朋友,开了一家书塾,专事收取乡村孤儿读书。那些孩儿父母双亡,便是衣食须得靠我等支撑,虽然是淡饭粗衣,当不得孤儿众多,那银钱还是哗哗的用去。去冬天气严寒,那些孩儿衣裳单薄,如何支持?只好买布买棉,添置冬衣,当时便赊了不少。偏生近一年,河北之地不知为何,粮价飞涨,今春粮食比去年竟添了三成之多。众口嗷嗷待哺,又是一笔开销。所以那买主的银子方才付来,便已经三分中用去了一分。这里要还给人家,短缺了七十六两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