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书房之中,就只剩下严鸿、陆兰贞二人。孤男寡女,这情形更加大为不妥。严鸿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说来与美女同处一室,是件好事,可也要分个对象。对面可是陆大都督的爱女,自己莫说举止失礼,就算言语间有点冒犯,陆大都督还不拆了自己?偏偏先前已经背负了绯闻,如今可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一时间,严鸿只觉得这陆家的地龙烧的都比严家热上几分。正月天气,却是止不住的流汗。他忙拱手道:“贤妹,小兄还是先告辞了,你我如此相处,于礼不合,实在是不怎么方便,说出去怕是对贤妹名声有损。”
谁知陆兰贞虽是一介女流,可是举止之间,竟颇有几分陆炳的果断刚毅。只听她道:“严世兄,你这话说的倒轻巧,名声?小妹如今还有什么名声?家父不是说我对你痴心一片,情根深种么?若是连见你一面都不见,就让你这么走了,小阁老莫非是这么好骗的人?”
严鸿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原来是陆炳那谎话带来的后遗症。所谓一个谎言撒出去,为了不被戳穿,就得拿更多的后续谎言来弥补。这让他更觉得有些别扭,有心说那是你爹自己做的孽,但这话又说不出口,只得分说道:
“贤妹,那事也是事出无奈,非是小兄有意败坏你的名声。而且这是在你家,我回去只说与你见过,也便是了。”
陆兰贞听完,掩口一笑道:“看世兄你吓的,莫非小妹真是凶恶如虎,把你吓成这样?”
严鸿见对方一笑之间,巧笑嫣然,凭添三分颜色,心中不由一阵恍惚,顺口道:“若是猛虎如你一般,那被吃了也没什么打紧。”
话音出口,方知不妥,果然陆兰贞粉面含嗔,柳眉一竖道:“怎么?如今室内无人,严世兄当真要假戏真做,轻薄小妹么?”
严鸿连忙拱手赔罪道:“不敢不敢。实不相瞒,小兄方才多吃了几杯酒,脑子糊涂的很,说话有口无心,不想冲撞贤妹。还是赶快让小兄走吧,改曰我再登门赔罪。”
陆兰贞却道:“走?你可知,我陆家下人中,如今拿了小阁老银子的人,就算没有一半,也有二三成。若是你此时一走,耳报神传出去,小阁老必然知道我爹说谎骗他。以小阁老的脾气,怕是要拿我爹当仇人看待,你难道忍心看我两家兵戎相见?”
严鸿闻听,不禁一耸。严世蕃的布置,自然不会给他说。但以他观察的结果,觉得严世蕃很可能干得出往盟友家宅里安插眼线这种事。严世蕃姓情偏激,行事古怪,尤其有种变态的自尊。他自诩智谋过人,最恨受人欺骗。
如果严世蕃真发现陆炳骗自己,恐怕弄不好真要不顾后果的反目成仇。纵然不是兵戎相见,起码两家的良好关系也会荡然无存。这对陆炳固然是损失,对严家如何不是巨大代价。严鸿不禁想,难道历史上,就是因为这个严家最后才垮台的?
陆兰贞把这话都说了,严鸿当然不敢再说走的事,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如坐针毡地挨着。
陆兰贞这会儿脸色倒是一缓,道:“世兄也不必太过忧虑。你待够半个时辰,我就送你离开便是。”说着话,她用手一指书房里的香炉,只见三根檀香缓缓燃烧,“这香燃完,正好半个时辰。至于半个时辰内,就烦劳严世兄陪小妹坐下。只是希望世兄心中明白,小妹可不是些不知羞耻的女子,可以任你轻贱。”说到这一句,柳眉微竖,眼眸之中,竟然迸射出一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