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这万万不可呀令月仙子!”所有尼姑都惊跳起来,参差不齐地惊呼、嚷嚷、阻拦,静虚下意识要扑住小小的李令月,被她寒冷眼神‘逼’了回去,她慌张道,“您知道那里有多少魔‘门’高手吗?仅‘阴’癸派的高手就有二十多人,再加上其他外援……”
“不是问题。”令月漠然说。
静虚绝望地看着她:“……您涉世未深,不知道这些人的可怕,您……”
令月转身去牵马。
“您不能去!”静虚嘶声,“您会被他们杀了的!”
令月翻身上马,口中轻轻一个呼哨,马儿已纵蹄而去。老尼姑们‘乱’成一团,静虚大呼:“走,我们跟上去,跟上去……”
尼姑们手忙脚‘乱’,静虚的师妹大叫:“有谁会骑马?会骑马的过来!”好在这永慈庵是京中有名的庵堂,庵中的尼姑们大多出身不错,综合素质也较高,再加上有些人习武,会骑马的竟然有十几人。谁知大家上下一搜,庵中只有四匹矮小的本地马。
静虚带上师妹等三人骑马直冲出去,却只能看着身骑紫燕骝、手提黄金鞭的富贵小公主扬长而去,望尘兴叹不已。好在天不绝她们,还没出北城‘门’,一队金吾卫看这几个尼姑行踪古怪,拦住她们:“干什么的,干什么的?奇了怪了,天都快黑了,师太们要去哪儿?”
静虚给他们拦住,心中发急,手心出汗,愤怒道:“当今太平公主遇险,我们赶着去拦她,耽误了我们,你赔得起公主的‘性’命吗?”
金吾卫们只觉得匪夷所思,双方纠缠不休,正巧一队内卫经过,神出鬼没的内卫们刚接到皇帝指令,说自家更替了主人,有个小‘女’娃如今掌控他们身家‘性’命了,正一个个内心里呼天抢地,闻言又惊又奇——
“好,老尼姑,你带着兄弟们去看看,这小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安安分分在上阳宫享她的清福,跟那帮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倒腾什么!”
那一天,洛阳城和城郊的居民们都很惊讶。一个素衣小‘女’孩身骑骏马、背负长剑而去,这样的场景可不常见;更不常见的是,四个青袍老尼姑呼天抢地跟在后头一路狂追;还要不常见的是,老尼姑后面居然跟着一众劲装骑士卫队,一看就不好惹……
这都是什么来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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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疾驰,李令月却是越来越惬意。
夕阳慢慢隐没,最高的天上是一片深湛的蓝,略往下,云彩变为浅浅绯‘色’,再往下,是醉人的烟霞紫,到与青山相接的地方,又是一片蓝。天光一重又一重地黯下去,每一重都别有一番滋味。
她看过多少次日升日落啊,几万次吧?每一次都是这么美,而且是不同的美。这青‘色’的风,这葱郁的草,这草上的‘露’珠,这咬破‘露’珠的虫鸣……还有这永远不会结束的、一日复一日的韶华与辰光。她都熟悉,太熟悉了。
她比谁都更知道什么是自由,当然也更明白什么是枷锁。顺从自己的心意,千里疾驰去到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这就是自由;而关在重重深宫里,一举一动都在圣人和皇后的耳目之下,由他人安排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明天要做的事,扮演一个小孩子应该有的模样,这就是枷锁。
她想起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引导者青问她:“有什么感想?”
她沉默又沉默,最后只是说:“又开始了。”
青好像有点茫然,她只是笑。是的,一切又开始了,难以逃避的责任,躲不了的仇杀,绕不开的内心疑问与自我挣扎,每一天每一天流下的汗水,每一次每一次忍住的眼泪……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孤独。这就是她的人生。
她想起希腊神话里的那个受到神罚的国王,每一天,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石头太重了,在上山顶之前就一定又滚下来……于是他每一天都要推。
在渐渐升起的朦胧的月光下,太平公主慢慢舒展右手,这样稚嫩娇弱的手掌心,已经因为反复不断的练剑、劈砍而长出了茧子,还没来得及磨去的茧子。她默默看了片刻,忽然浅浅一笑,可她对自己很满意,对现状更满意。因为现在这样子,就已是最好。
所谓的爱情,所谓的陪伴,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希望这一次能顺利破碎虚空。可是连这愿望也是沉静的,平淡的,没有了前两个世界抛弃一切也要求到的决绝。“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世外高人一样的态度。或许这就叫,“道常无为”。
白‘玉’兰开了,迎‘春’‘花’开了,鲜嫩的桃‘花’也开了,晚风中这幽香格外动人,密密匝匝的植物枝叶在月光下摇曳多姿,万籁俱寂,唯有令月的马蹄得得。令月轻轻闭上眼睛,她脸上显出享受而落寞的神‘色’来——对于冰冷飘渺、深不可测的令月仙子来说,这样的神情已算少有。
因为这是她真实的感情。
而之前的种种,对师妃暄的敬、对阿颐的宠、对贺兰敏之的怒、对贺兰敏月的憎……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顺水推舟逢场作戏?或许,面具戴的太深,连自己都已分不清楚。
如今的她,有了太多哲学,却已缺乏感觉。
夜‘色’渐浓,浓绿繁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