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珞柽感觉怀中的她身躯僵硬,像一根木头一样站得挺直,仿佛连呼吸都戛然消失。
“阿清!”他轻声唤。
“别……动。”她虚妄的声音轻颤,然后手指一根一根僵涩的爬上他腰侧,狠狠攥紧他的西装外套,她就快站立不住,那种全身力气都被抽走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就像漂浮在大海之上的一根浮木,甚至连最起码的尊严都维持不住。
暮珞柽不免有些着急,“你怎么了?”
“……”
她颤抖着吸进一口气,唇齿轻启狠狠咬在他肩膀。
“你在发抖!”暮珞柽有些按耐不住,他感觉她在用力,用力到全身发热,就连额头都是滚烫滚烫的。
两三米远的地方,程津珩穿着灰色毛衣,仿佛早已将她认出,却又仿佛已经站在那里良久,眼中沉淀着她品味不出的情绪,可嘴角却无比温和的笑着。
她双目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世界已然陷入一片死寂,她仿佛杜绝了一切声音,可那男人的声音却仿佛穿透一切阻碍从回忆深处传来,还伴着浅浅的微笑。
“好久不见!林梦!”
他在叫着她的名字,就如同十年前一样。
他在唤她!
她终于无可抑制的崩溃,就像无数个思念他的夜,整颗心被回忆腐蚀然后一张一张撕成碎片。
她将脸深深埋进暮珞柽肩膀,既然重逢已是事实,那么她绝不要露怯!
她终于在下一秒仰起头颅,露出浅浅的微笑来。
“你好,程津珩。”
暮珞柽感觉整个背部一股灼热,程津珩,程伯伯的儿子,他与阿清……
林清僵涩的手指慢慢松了,渐渐从他怀中撤出身来,暮珞柽只觉得她这举动似乎带着无比的勇气,就连她那侧脸都是坚毅倔强的。
“阿清。”他轻轻唤她,然后握住她冰冷的手腕,随她一起转过身来,无论如何,他要给她一些力量,即使这力量对她来说渺小甚微,他也要尽其所能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陪我朝前走走吧!”林清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手腕却已从他掌中挣脱继而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暮珞柽仿佛被她冰凉又用力的手掌冻住半侧手臂,他无法想象阿清该是如何歇斯底里的握着他,又是如何神态自若的看着程津珩。
程津珩已朝着他们走过来,双目紧紧盯着林清,暮珞柽忍不住打量起程津珩,如果没记错,他们小时曾在家宴上见过一次,那时他也如现在一般站的板直,周身尽是世家子弟的贵气,冷颜,话不太多,却待人平和。
林清带着暮珞柽在程津珩面前停下,笑的越发温和,“真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程津珩笑的比她还要温和。
林清觉得自己的心脏疼到麻木,她憎恨自己与程津珩之间平淡疏离的重逢,可却无法自持将话语说的更加平淡自若,“嗯……”她微微垂下眸,假意看了一眼手表,“这么久没见了,如果你方便的话,不妨去喝杯咖啡。”
林清话一出口便陷入深深的纠结,她还打算演多久的戏,她还可以撑多久,可如果只是这样匆匆一别,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程津珩了。
程津珩只静静看着她,那眼中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语和道不尽的曾经,可最后也只是唇角轻启,化作几个平淡的字眼,“当然好。”
“可否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暮珞柽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他已经站在这里许久,没有半分存在感,如果再不开口他恐怕真的要尴尬了。
程津珩第一次将目光瞥向他。
暮珞柽大方伸出手掌,“你好,暮珞柽。”那话语中情不自禁添了半分桀骜。
程津珩眉眼微抬,彷如恍然,“程津珩。”手掌相握间,他淡淡道:“年初慈善晚宴上还听陈伯母提起过你,现在终于有机会见上一次,如果有时间不如一起喝杯咖啡?”
暮珞柽十分客气的笑,“你与阿清有约在先,我若是要加入总得听下阿清的意见,怎么样阿清?介不介意我一起。”
“当然不。”她神态柔和。
程津珩心中一涩,看了看她,淡淡道:“我请客!”
机场休息区的咖啡馆内,林清与暮珞柽坐在方桌一侧的沙发上,程津珩则独自坐在他们对面。
十多年的空白时光填充的是疏离与淡漠,至于熟络总要在言语中慢慢连结。
咖啡的袅袅热气在空气中慢慢升腾,程津珩慢慢喝了一口咖啡,苦涩中还带着一丝香醇。
“你长大了,十年前你还是个小女孩,现在穿起职业装也是有模有样。”
她轻轻颔首,目光之中好似追忆,所以言语之间难免带有一丝蹉跎,“十六岁……也不小了。”
毕竟她一直心心念念想在十六岁生日时与他一起站在成年人行列,迫不及待长大,大到可以理直气壮跟他说那句“我喜欢你”。
“什么时候回来的?”程津珩问道。
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问,难道她还有别处可去?
或许他想问的是她的近况,她暗暗在心中宽慰自己,即使与从前的生活,与他的生活已经天差地别,但她至少还有底气说出自己的职业,“我现在是一名速录师,隶属于暮氏。”
程津珩眉头一蹙,脱口而出一个毫无边际的问题,“你一直在a市?”
她微怔,“是!”
她感觉程津珩胸臆间微微伏起,又缓缓沉了下去,就像猛地提起一口气,又缓缓疏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