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真的满大街都是帅哥,个个高挑挺拔,但是他也毫不逊色,这就是现在的杨孝文,文森特先生。
而我好像还是曾经的苏夏。从小就渴望长的我,在日本的两年却好像一点也没有长的,反而增添了很多孩子气,然后在他面前全都爆发出来了,我说我真的不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吃了两口,然后什么都不想吃了,在莱茵河畔绝食。他竟然没有很局促,说:“那现在,带你去吃法餐吧。”
“我想吃杭州的葱包桧儿,片儿川,还有豆花,臭豆腐,我们去吧……”
“啊——”他这才开始局促,显然被我吓到了,“葱包桧儿片儿川?你是认真的吗?臭豆腐?豆花?”我看到了他满脑门的问号,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忍不住笑起来,然后点点头,我是认真的,杭州还有我的亲人,就突然很想很想去。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了,跟丢了的话,估计又很难找到了啊!”
“去去去,但是你也得吃饱了再去吧,再吃一点好吗?”他笑着帮我切开牛排。
到杭州的时候,是凌晨,我飘忽忽的,很沉很沉地在机场附近的酒店睡了一天,我的葱包桧儿豆花臭豆腐之行开始前,我有个地方要去,第二天一早,他打开门睡眼惺忪得看着精神满满的我,我捏着他的脸,让他清醒起来,“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所以要早点出发。”
他也没有问我去哪,只是转身井然有序地收拾起来,一身利落的运动装,比之前又活泼了不少,不枉费我三年之前就意识到他是个标准的衣服架子,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他还在倒时差,不像我,在欧洲还没意识到时差感就连忙回了东八区。春天的杭州,美不胜收,他却靠着座椅睡着了,可能他从小就在这座城市长大,看什么都没那么稀奇了吧,年年岁岁花相似。
落过雨的半山墓园悠远平静,清明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园子里还有些祭拜的痕迹,我妈妈和萧叔叔的墓在很里面,他就牵着我的手,沉默地陪我一步步往里面走,第一次有人这样陪着我来这里,我看了他一眼,他什么也不问的样子,很温暖。快要到的时候,我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停住了脚步,前面的人,是萧杭。
他是一个人来的,带了花,拿手绢擦着墓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又站起来踱步,却始终没有转身,只要他一转身,肯定能看到我和杨孝文。也许会有点尴尬,但是还是能打招呼:嗨,好久不见。终于,他接了个电话后离开了,走的另外一边,三年后我们依旧没有彼此打照面。他走路的节奏比之前快多了,他彻底消失后,我才能平静开口。
“孝文,这是葬着我妈妈,我答应过她,有一天我找到男朋友,一定第一个告诉她,她的旁边的是萧杭的爸爸,故事挺长的,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好吗?”是啊,以后我们会有很长很长时间来说彼此的故事。
踱步到墓前,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了,墓碑换了新的,他们的照片放在了一起,妈妈的那张我从未见过,是我见过最美的样子,碑文是“一念深清”,一念深情。
他们本来是相隔很远的两个人,他在中国美院念研究生的时候,她不过是个落榜生,他毕业后被崇川美院返聘,她不过是个复读后考进去的后进生,她的瞎自信瞎逞强,总是让他尴尬让他头疼,最后让他心疼……这不是一念,是执念,念了一生。
我很感谢萧杭,他的好意带上了我,不孝女苏夏立……还真是不孝,为了忘却,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祭拜过了,我摸着我妈妈的名字,手止不住地颤抖,杨孝文就这样握住了我不听使唤的手,这样的温暖,我期盼太久太久了,终于不用再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孤零零地走。
太阳透过云层亮了起来,阳光直射,原本灰暗的天空,光彩斑斓。
“苏夏,你喜欢杭州吗?”我点点头,就是觉得以后能住在杭州,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飘来飘去的很多年,突然也很想找个定心的地方。
“那你呢?”
“你喜欢哪,我就喜欢哪儿。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好。”他是当着我妈妈的面说的。
几个月后他真的回国了,回崇川,一家人搬到了新房子,经常晒丰盛的晚餐给我看,我垂涎欲滴只能看着眼前曾经那么喜欢而现在觉得干巴巴的鳗鱼饭。长达一年,忙到分身乏术的他,很难得来日本看我,道理是这么说的,“他搬砖就不能抱我,不搬砖又不能养我”,时间的长度是意识决定的,之前任何一年五年十年都不能再用长达来形容了,只有这一年,好长好长,我回崇川的时候,第二本漫画出版了,名字是《文森特先生的风筝》。
文森特先生是个儒雅的小提琴手,高大帅气,才华横溢,总是背个大包包四处寻找他的风筝,有法国的建筑,有德国的河流,有日本的街道,他拿着厚厚的词典,蹩脚地和各地的人打听他的风筝,很多人都说文森特先生太执着了,风筝不值钱,他挥霍的那些用以寻找的时间,是多么值钱,但是文森特先生会在乎时间吗,时间就是用来找风筝的,否则时间没有意义。
最后和他的风筝在中国的西湖聚首,处处回头尽堪恋,就中难别是湖边,从此以后,他的包包上别了一只小风筝,他依然四处奔波,只是一转身就会看到他历经磨难找到的小风筝,这只小风筝依然可以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