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冷冷一笑:“你有什么资格与哀家谈条件?”
岐山王低眉自哂:“我是没资格与太后谈条件,但是我有资格与魏容安谈条件。”
他还想再说下去,太后却断然喝止:“住口!岐山王竟敢直呼哀家名讳!就凭这点,哀家也能治你死罪!带下去!”
卢凌不再犹豫,当即称是,挟着岐山王就往前走,另外两名侍卫则牢牢地架住闵琉珠,转身离开大殿。刚走到门口,岐山王突然回头望着太后,笑道:“好,看来你还是不信我,那我就看看你如何为我洗脱‘冤屈’。”
太后不动声色,只消片刻就把目光堪堪收回,转而落在祁抒意身上:“还有你,明懿夫人,即日起禁足承乾宫,非诏不得出!”
祁抒意吓得脸色惨白,当即叩首不迭:“太后!太后明鉴!臣妾与今日之事无关啊!”
“无关?”太后哂笑一瞬,“你带坏哀家的孙女,哀家禁足你,是为了让你好好思过!你若再说自己冤枉,那哀家连你也一起囚禁!”
咏琰似乎很不服气,忙道:“皇祖母……母妃她没有……”
祁抒意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忙捂住她的小嘴,对太后连连称是:“是……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等一切都处置妥当了,太后这才转头去看黑齿常之,笑吟吟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日之变故让阁下扫兴,待客不周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黑齿常之起身拱手道:“太后言重了,天朝的待客礼数向来是我高丽学习的典范,岂有不周之处?况且臣曾听闻太后杀伐果决,颇有巾帼之风,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太后依然满脸笑意,回道:“阁下能说会道,让哀家开了眼界。你虽谦逊,以我天朝礼数为尊,但哀家心底还是有愧于你的,时候不早了,阁下先回寝殿歇息吧,改日哀家再与皇帝召见你。”
“多谢太后恩典,”黑齿常之凝神片刻,又道,“太后,臣有一个请求,还望太后应允。”
“阁下但说无妨。”
“倘若有贵妃娘娘的消息,还请太后第一时间告知微臣。”
太后低眉思忖片刻,笑道:“这个自然,阁下请放心。”
黑齿常之再度拱手:“既然如此,那微臣就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天晚上他与郑棠的对话,心中乍然感慨万千。他们的情谊真的不止于兄妹吗?如果亲兄妹之间有这种感情,那岂非违背了lún_lǐ道德?好在其他人并不会多想,只会觉得黑齿常之作为兄长、作为高丽国王,理应关怀他的妹妹郑棠。
我正凝神沉思,全然不曾发觉太后已经来到我身边:“皇后,走吧,随哀家进去看看皇帝。”
芙蕖轻推我的肩膀,示意我回过神来。我赶紧将思绪收回,低头应允。
接着,太后又下了一道懿旨:“你们都回去吧,不必待在这儿了。靖昭仪,好好照顾皇长子。”
众人领旨谢恩,陆续离去。我扶着太后款步走向后殿,刚到后殿门口,就听见“哐啷——”一声,吓得我们同时停下脚步。
“一群饭桶!简直是一群饭桶!”
“陛下!陛下息怒!老臣实在……实在无能为力啊!”
“无能为力?!朕杀了你这个没用的老废物!”
“皇帝!”
太后怒喝一声,赶紧带我匆匆进去。我们绕过屏风,只见那樽海泥宋陶美人觚已被乔序摔得粉碎,裂开一地璀璨的光华,在烛火照映下格外刺眼。他站在榻边,神情震怒而惊疑。太医匍匐在他跟前,见我们进来,赶紧转头行礼。太后直接免去他的礼数,转而向乔序走去。刚走没几步,她突然驻足凝神,望着榻上面无人色的郑棠,幽幽地叹了口气。跪在榻前的恩善听见了,哭得更加厉害,奈何我与太后当前,她的主子又还没醒,只能再三克制,低低啜泣。
我心口一凉,霎时猜到了八九分。
“母后……”乔序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踉踉跄跄地朝太后走来。太后顺势将他揽在怀里,不停地抚摸他的背脊,轻声哄道:“序儿,母后在,母后在。”
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乔序,不对,应该是如此伤心难过的乔序,仿佛是谁将他的心挖走一块,他的眼神是空劳劳的,语气也不似方才坚决:“母后,棠儿的孩子……没了……”
太后略微哽咽:“母后知道了,节哀吧皇帝,等她醒了还需要你,我们北燕朝的百姓们也需要你,赶紧振作起来。”
郑棠的孩子……真的……真的没了吗?
我不敢相信,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她到底为何小产?纵然我再恨她,也忍不住感慨道,这对任何一个母亲来说都是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情啊!
乔序倚在太后肩上清泪横流,看见他的泪滴,我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大痛。
“序郎……序郎你在哪儿?”
郑棠惨淡的呼唤传到我耳畔,恩善赶紧膝行过去,低低唤道:“娘娘,娘娘您醒了?!”
郑棠点点头,挣扎着想坐起来。乔序赶紧一个箭步扑到榻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我在!棠儿我在!”
恩善为她垫上一块软枕,郑棠靠在上面缓了口气,微微抽动唇角:“序郎,我们的孩子呢?”
乔序忍不住痛苦地低下头,悲伤难以自制:“棠儿,它已被长生天选中,成了……”
在北燕朝,未曾出世的孩子都是长生天选中的孩子,它们都会提前永登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