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若是清流清官们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必然会忍不住大声指责,若是赵俊臣敌对派系的官员,在听到《潞安府灭蝗实录》的内容后,亦会忍不住面露不屑讥讽之色,而赵俊臣的神色如此平静,在柳子岷看来,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那就是,眼前这位“许庆彦”,极有可能与赵俊臣有些关系,至少也是友非敌。
当然,柳子岷自是无法想像眼前之人,竟会是赵俊臣本人。在柳子岷看来,赵俊臣的身份何等尊贵?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小摊上吃饭。
如今春闱将近,柳子岷身为应试举子,不去温习那些诗书经义,反而捧着《潞安府灭蝗实录》这种为赵俊臣歌功颂德的文章细读,其心思为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不外乎就是想要做些准备,日后若是有机缘能够见到赵俊臣,可以借机讨好一番。
只可惜,柳子岷不过是一位普通举子,想要面见赵俊臣,又谈何容易?
但如今,柳子岷却觉得自己迎来了一次机会!
接下来的话,若是回答得好,讨得眼前这位“许庆彦”的欢心,甚至能传到赵俊臣耳中,那么对柳子岷而言,自是会有极大的助益。
………
见到柳子岷神色间的紧张与严肃,赵俊臣不由一愣。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官场历练,赵俊臣眼光何等老辣,心思一转,已是明白了柳子岷的想法。
虽然不知道柳子岷区区一介举子,为何想要刻意讨好自己,亦有些不喜欢柳子岷的性子为人,但对于柳子岷的玲珑心思,赵俊臣却是不由暗赞。
另一边,经过片刻沉思后,柳子岷已是回答道:“以小弟看来,这本《潞安府灭蝗实录》,实是一本奇书,借着赵大人在潞安府灭蝗的事迹,向天下人讲明了‘三人成虎’、‘眼见方为实’的道理,如今在民间,赵大人的名声确实不佳,但世人亦只是人云亦云,多为诽谤流言,就拿潞安府灭蝗一事来说,赵大人的所作所为,即使那些贤名满天下的所谓清官,又有几个人能做到?由此可见,传言不可信,若是没有实证,只是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了。”
“啪!”
随着柳子岷最后一句话落下,原本只是静静吃着豆花的柳蕊,却是面色微白,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在桌子上。
看到这般情况,柳子岷似乎想到了什么,亦是有些面色尴尬,竟是没有斥责柳蕊的失态。
而柳蕊似乎乱了心思,有点手忙脚乱的样子,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抬头向着赵俊臣与柳子岷看去,见赵俊臣正向着她注视而来,又快速的垂下了脑袋,捡起筷子细细擦拭了一番后,继续吃着面前的豆腐脑,只是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
见到两人这般模样,赵俊臣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突然笑道:“柳兄今日与我刻意亲近,怕是有事相求吧?”
柳子岷一愣后,神色间愈加的尴尬了,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小弟观许兄气度不凡,衣装华贵,怕是在朝中官位不低吧?”
赵俊臣轻轻一笑,依旧避而不谈。
而柳子岷却继续说道:“不知许兄可认识当今的户部尚书赵大人?若是相识的话,可否向小弟引见一番?若是许兄肯帮助小弟,小弟定当感激不尽,必有厚报,日后许兄但有差遣,小弟决不推辞。”
听柳子岷这么说,一旁的许庆彦又是面现怪异,而柳蕊则是沉默不语,低头垂发,让人看不清心思表情。
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心中有些好奇,这柳子岷不过区区一介举人,为何竟会想要与自己见面,问道:“我与赵大人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赵大人官居二品,朝务繁多,若是柳兄不与我说明你为何想要去见赵大人,我却也不好与赵大人说话啊。”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子岷大喜之余,却是愈加的犹豫了,良久之后,才解释道:“小弟的父亲,乃是原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
赵俊臣终于恍然。
柳文寀在多年之前,曾是朝中著名的清流领袖,然而在十三年之前,柳文寀竟是当众弹劾内首辅周尚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诸般罪名,可惜柳文寀不过一介清流,又如何能够斗得过周尚景?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查无实证,不了了之。
而那时的周尚景,刚刚成为内阁首辅,正犯愁如何树立威信,不似如今这般低调,柳文寀撞到了枪口,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最终不仅被周尚景反咬一口污蔑朝中重臣之罪,更有周尚景的门人弹劾柳文寀私下买卖宫中御品之罪。
原来,那柳文寀最喜收藏古画,也也不知是不是被周尚景设计陷害,他收藏的古画中,其中几幅,竟原是宫中珍藏!
最终,柳文寀的下场自然不堪,不仅身败名裂,贬官为民,更是被抄了家。
也难怪那柳蕊刚才听到柳子岷的那句“若是没有实证,就人云亦云,却是等而下之”后,竟会突然失态了。
当年的柳文寀,正是因为证据不足,最终功亏一篑,不仅没能扳倒周尚景,反而自己落了罪。
赵俊臣却没想到,当年柳文寀的后人,竟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另一边,见赵俊臣一脸了然之色,柳子岷继续说道:“哎,小弟正是受家世所累,当年家父不知深浅,得罪了当今首辅大人,如今小弟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