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舟楼阁中,三层雅座环绕着阁中的拍卖场。龙舟的仆人将韩英姿和孟獠牙请至中层的一间雅座。
孟獠牙老练地问他们要了拍品册子,还有一份茶点单。她问韩英姿要吃什么茶。韩英姿还在琢磨人间石劫老板易主的事情,心不在焉地说随意。
孟獠牙的心里却没有一点云翳,轻松道,“我和姐姐周游列国,只有边鄙之地未去。听说越国凌牙门的咖啡,燕国白山的参茶都是很好的。我各要一盅。”
不一时,龙舟的仆人奉上这两种天南海北的茶点。小孟各尝了一匙,就只喝越国的咖啡了。她从容地翻着拍品册子,面上时而流露憧憬之色,时而现出鄙薄之情,进入了旁若无人的忘我境界。
韩英姿也不挑拣,把白山参茶如同白水一样往自己喉咙里灌。不知道是不是孟獠牙的长生酒喝多了,白山参茶一点味道也没有。
他在想的是:当时我的确把澹台明灭处置的一点不剩了。西河会还能追到我吗?
不不。韩英姿觉得不该钻牛角尖,他转而寻思:即便没有澹台明灭的事情,西河会还有什么路道能顺藤摸瓜找上他的麻烦?
韩英姿回忆在傅家别墅救下魏峥嵘的事情。当时他和白璇都戴着铁面具,不知道内情的人绝不可能指认出他们两人,魏峥嵘也没有向死对头西河会通风报信陷害韩英姿的道理。
墨子会的侠客令出自王宫,持侠客令行侠人的情形也会记录在侠客令铜牌里面的符文上,但魏王早向天下各家约定过,他绝不会泄露持侠客令的人。
糟了!韩英姿猛地一惊。魏王的确保证过不泄露侠客的信息,可魏王已经奄奄一息了,不能作数了。如今西河会掌权,他们全可以不要脸皮地翻查侠客令里面的符文,检查出那次任务中反水救下魏峥嵘的人。
如果西河会真的念念不忘,不止韩英姿,还有白璇,都已经在西河会反攻倒算的计划之中。
忽然,楼阁各处的人声俱安静了下来。
韩英姿陡地拔出纳戒中的双匕首,人隐在雅座的门后。西河会要来了!
无辜的小孟也会被殃及。瞧她沉浸在拍品手册,毫无警觉的意识,这等修真世家的宅女,谈玄论道自己拍马难及,但真正临敌的经验怕比自己还要少。韩英姿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她。就像二青婆婆说的那样,就像保护自己的眼睛一样。
一个不戴面具、相貌堂堂的小和尚敲着木鱼,缓步走到了拍卖场中,唱呗道,
“祗园精舍之钟声,奏诸行无常之响。沙罗双树之花色,表盛者必衰之兆……诸位客官,又到了鬼市四季拍卖的春拍之时。这季的拍品都是稀世珍宝,更有几件道门洞天流出的神器。宝贝从一家转入一家之手,都是前定的因果;各位能有机缘用有限的财货,换来无价的珍宝,都是优昙钵花绽放那样不可思议的福报。”
是虚惊一场,原来是拍卖会正式开始了。韩英姿松了口气,收起匕首。小孟聚精会神地看着拍品,全没有注意到韩英姿方才的一惊一乍。
那个主持拍卖的小和尚,韩英姿倒认了出来。他虽然头一次见到这和尚,但早知道了他的相貌:这位正是龙潭寺罗老和尚的弟子,墨子会夺钱的第二个目标法聪。原来在给愚男信女讲经化缘之外,法聪还忙这一份私活。当然大梁生活不易,韩英姿这个墨者也干私活捞外快,大家彼此彼此。
小孟忽然情不自禁地道,“这件东西我可要定了!”
韩英姿凑过来看拍品单,他好奇以小孟的眼界,挑的是什么奇妙的宝贝呢?
她指着拍品单上的一盏金杯道,“我要这个杯子喝茶。”
这是一盏三足金乌模样的青铜爵,金乌的三足是支撑青铜爵的三脚。金乌拢起的双翼是青铜爵上的浮雕,云纹和雷纹环绕。金杯的腹里铭刻着“我姑酌彼金爵,维以不永伤”的篆文。
韩英姿也不觉称赞,“好古董!这是几百年前益皇帝时代的礼器,赐予有大功的诸侯,连魏国王宫的礼器都是从益国搬来的。每一个模子奢侈得只做一件礼器,使用的材料都是灵脉的天材地宝,每一件礼器成品也都瑰奇恣肆。今天的墨子会也做不出,既没有材料,冶方也失传了,更没有当年巧匠天马行空的妙想。”
益皇帝是几百年前天下的盖世雄主,几乎混一了中土。可惜他死之后,天下再度分成列国,如今魏国就是当年益国的一部分。而益皇帝的后裔降格成了益君,现在的国土只有不足百里的益国,还不如魏国一个县令的权柄大。
毕竟鬼市的东西,来路都不怎么光彩。这件拍卖的礼器,想必是益君的手头拮据,又典卖祖宗的家当了。
小孟道,“韩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青铜礼器也未必全出自益皇帝一家。”
韩英姿呃了一声。
小孟道,“人间的史书不载,可我们修真世家都知道:几百年前的益皇帝也不过是道门的弃徒,他鼓动了一批烧炼科的同门入红尘,把青铜礼器的铸造术带入人间。但这三足金乌杯并不是益皇帝时所造,而是道门人亲手铸造的正品,赠送给每届山河榜的优胜者——那金杯腹里的铭文就是明证。”
韩英姿问,“什么是山河榜?”
小孟呆望着韩英姿一小会,然后道,“是我忘记了,韩君才准备道门考试不久,不知道山河榜才是正常的。”
韩英姿委屈地问道,“这是道门试炼的考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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