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二月十六日的天明,清点死伤,傅家有三十一口人被杀,西河会的七个刺客悉数丧命。至于卢正直和蒋齐两位墨者,性命无恙,早在刺客来前逃得无影无踪,也没忘记带走了两枚奋战得来的古钱。
韩英姿和白璇只好留下来背锅,敷衍傅家。他们被请入了傅芝,也就是魏峥嵘的书房。他不但要谢恩,还要和韩、白两人算一下帐。
这一间临水轩在夜里早被西河会的炼气士洗劫了一番,书册和图籍狼藉一地。老仆傅安稍微清理出些地方,众人各捡椅子草草坐了。
李秀玲冷冰冰地盯着韩英姿,酸唧唧地说,“歪打正着,小贼倒变成恩公了。”夜里她被西河会的炼气士夹攻重伤,现在依然没有力气,否则早提庖丁刀追砍这玩弄她的小白脸了。
韩英姿和白璇干脆卸下了铁面具,闯入李秀玲家里的究竟是不是他们,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众人心不在焉地吃了几盏水果茶,魏峥嵘终于开口道,
“西河会既然不顾脸面,下了狠手,我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给义父报仇。”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怯弱。
反而是死了亲生父亲的傅菇愁眉不展,弱声道,“西河会是魏国抵御外敌的利器。小芝,不要引动金吾卫士和他们血拼,两败俱伤,损了魏国的元气,让敌国趁虚而入。”
魏峥嵘点头,“我晓得。”
李秀玲的眼睛中闪起了亮光,“师兄昨天还与我说指挥不了金吾卫士,果然是哄我的。”
魏峥嵘道,“我仍旧是一个小小的队长。只是在这非常时候,请那些长辈向魏王尽忠、也还我义父的人情。”
他将那枚光洁的七尺剑收入自己剑匣,向傅菇道,“这口芝剑是义父的本命剑,原来是他交付给兄长的传家宝贝。但是我的力量比较大,为他报仇后,我再还给兄长——我会借助金吾卫士的力量,想方设法突破西河会的封锁,去见与外界隔绝的魏王,帮助他重新行使血誓,约束住西河会那九个老怪物。”
傅菇不言,只与魏峥嵘击掌为誓。
然后,魏峥嵘转向韩英姿他们道,“没有两位,我绝不会活到今天。我会永远铭记两位的恩德。”
没有韩英姿的昨夜那奋不顾身的一刀,铸错生的法器会逐一杀死他们所有人。韩英姿的那匕首斩击青铜脸,居然没有粉身碎骨,也是不小的奇迹。
韩英姿客气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允许我们告退。魏王子如果要报答我们,那么,不向任何人泄露我们昨夜来过这里,做过什么,就是你最大的报答了。”
事后回想,韩英姿心有余悸。他压根不愿在宫廷争斗中越陷越深。无论如何,如今他就是墨子会的一个小卒子,本是来索钱的,结果看他家死了几个人,就违背命令与目标搅在一起,阴了雇主西河会,真是拎不清了。
可他并不相信魏峥嵘会好说好散。
果然,魏峥嵘从书房凌乱四处的春宫书中检出了一刀纸头,递于韩英姿,
“我对韩兄和白姑娘的侠义心肠和惊人才艺钦佩至极,你们可愿意帮助我见到魏王?
西河九老都是厉害金丹,固然不是我们所有人能及的,可他们并没有丧心病狂到倾巢而出。我想,九老的本尊仍在魏国的各处重镇监察着别国的神通之士,他们也不愿外人入室抢夺他们的禁脔。在大梁城活跃的只能是他们的分身和亲信的党羽。暗杀我义父一定也消耗了他们不少力量。
我既然喘息过一口气,就可以逐渐纠集起流散在各地的傅家门客、金吾卫士的忠义之士。但这还不够,如果你们这些十家的才俊能够帮助我,我就能挥出十足力道的一锤,把九老会的迷梦粉碎得渣都不剩。
墨子会还能立下比这更大的功劳吗?这才是救国救民,侠之大者!”
这是一碗闻上去很香的mí_hún汤,可韩英姿不吃这一套。
权衡两样物体的分量,是韩英姿自小在墨学塾的功课。但权衡魏国各大势力的分量,这是分舵主宋异人才能拍板的事情。就算全大梁人心知肚明你是老魏私生子,你明面上的身份也不过是金吾小队长。还有老魏的正牌老婆和正牌儿子没有吭声。你先跳起来,这好像是篡位吧?
韩英姿没有应魏峥嵘。
不过,韩英姿还是礼貌地扫了一过魏峥嵘递给自己的一刀纸头。
其实是魏峥嵘手书的两份名单。
第一份名单上的大字写着六个人物的名字。魏峥嵘在六人名字前的引言写道,他们是西河会这一代的年轻翘楚,九老们一致认可,超出余辈的得意弟子,二十岁左右都具备了常住炼气士的道行。西河会已经到手的六枚道门试炼门票定好了分配给这六个人,西河会要以他们为骨干,选拔总共九个西河会的炼气士组团,去和天下群修在道门试炼竞争。
六人的名字后又各有蝇头小字的注解,标明六个人各自的性情、拿手的道术,常用的法器,还有师友之间的好恶关系。
韩英姿想,不愧是金吾卫士的小特务,魏峥嵘不知多早以前在琢磨针对他的敌手。韩英姿的神情仍然是平淡,可心思已经集中起来,强记硬背,这页纸的每一个字都不放过。
只要自己去道门试炼,就注定和这六个人死磕。只要他们找韩英姿算昨夜的账,他们也注定和韩英姿死磕。韩英姿害人之心有没有两说,防人之心决不可无。
黑煞摄魂手、指月狼变